我还清晰的记得十一二岁那时候的夏天,小学升初中,升学考试完了之后有一个很长的暑假。盛夏毒辣的太阳仿佛要把大地烤熟,被晒得蔫蔫的行道树还立在热浪当中,记忆中那些假期我都是终日与米优厮混在一起,那时候精神多旺盛,几个几个中午不睡觉都不会困,要么是偷拿了奶奶的针线给洋娃娃缝裙子,要么就是趁米妈妈去上班,穿了米妈妈的高跟鞋满地乱跑。那些欢乐的日子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我们却已然长大,不再玩洋娃娃,一穿高跟鞋就脚疼,一次午觉不睡都会觉得疲惫难熬。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因为腿上打了石膏的原因,出院之后大多时间我都是宅在家里。米优有时间就会过来,有时候会读书给我听,有时候会一起追剧,有时候会一起翻一翻以前的相册,我们五岁就认识,所以相册也有足足的四册。
米优拿了一张照片指给我看:“小满,你看,这是你十岁生日时照的,脸像一只大花猫,哈哈哈……”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白头发老太太,哈哈哈……”
“你也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抹上去的!”
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是一件和米优一模一样的红色羽绒衣,到现在还挂在我的衣柜里。那时候我俩长的一样高,又穿一样的衣服,像极了一对双胞胎。米妈妈也常说,我现在有一对女儿了,真好啊。我也觉得好,就好像我真的成了米妈妈的女儿。
和米优相处的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有共同的话题,谈谈现在和将来,只是对于过往我们只字不提,就好像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没有分别过,中间的这半年也没有断层过。
米优比我开学早了整整十天,在她离开家去学校的前一天,在我家待了一整天,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特别丰盛,我知道奶奶其实也希望米优能来,虽然她并不觉得是我亏欠了米优。晚上我俩给腓比斯洗了个澡,准确的说是米优在洗,我在旁边看着,腓比斯已经上了年纪,惬意的享受着我们为它舒适的服务,偶尔一摇身体,水溅了米优一身。
晚上我们睡同一张床,我和米优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同一张床了,记得以前她和我睡一块儿老喜欢抱我的腰,我又怕痒不给她抱,她就一直不睡,直到她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才会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腰上,安然入睡,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没有睡着,只是不忍心把她绵软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
今天米优很乖,两只手很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我看她并没有要搂我腰的意思。
“小满,以后我们有时间就常常在一起吧。”
“好,在一起。快睡觉吧,你还有明天下午的飞机呢!”
“嗯。”
米优回答我一声“嗯”之后,真的就乖乖闭上了眼睛。我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亮,在一片漆黑中我竭力想看清它的模样,可是看不清,我的视力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好了。米优很安静,我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我闭上了眼睛,突然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腰上。
“我可以搂着你的腰吗?”
我没有转身:“想搂就搂吧。”
慢慢的,米优的头靠在我的背上开始抽噎起来,声音并不大,可是我心里很难受。
“小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为过去的事我不提,你不提,我就可以忘记,但是你越不提,我就越难受……”
“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更何况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羞于提起……我只是很想你……米优。”
我把手放在腰间默默的抚摸着她的手,安慰她。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自作自受,却还深陷其中不自知……我以为只要你把林桥让给我,我就……我就可以想办法得到他的心,小时候你都会让着我,所以我觉得,这次你会把林桥让给我……”
是的,小时候,不,从小到大,我都尽力让着米优,因为我大她两个月,所以凡事我都给自己姐姐的身份和定位。还有,米优一家人都对我好,所以我就对米优好。从小到大,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爱憎分明。
“当时深陷其中,我只是觉得……我那么喜欢林桥,对他那么好,他一定会感动的呀。我也知道你喜欢他,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林桥。我觉得我对他比你对他好多了,他就一定会喜欢我,谁会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人呢?可是我那时候不明白,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啊,一厢情愿的不叫爱情,是执着。所以我就较劲儿啊,我固执的认为,都是因为你,林桥才不喜欢我,所以只有不断的伤害你,我才心安理得……对不起,小满,你明明对我那么好……对不起……”
“米优,别说对不起,只有没关系的人才说对不起……都过去了,不好的事都过去了,不好的人也都不见了,所以没有谁对不起谁。”
那晚米优在不断的哽咽中慢慢睡去,我失眠很久才入睡,第二天她起的很早,没有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知道她不想我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以及必要的道别。
我知道过去我没有错,米优没有错,林桥也没有错。喜欢有错吗?喜欢也没有错。它只会出现在或对或错的时间里,留下我们个个独自伤神罢了。遗憾有很多,其中一个是没有保护好米优,其中一个是失去了林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