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出院后我就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做饭,打扫房间,帮腓比斯洗澡,照顾家人起居。晚饭后会陪爷爷奶奶到楼下的公园散步,楼下遇到左邻右舍都会夸我不仅成绩好,还孝顺爷爷奶奶,我总是笑而不语,奶奶却笑的合不拢嘴,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我小满孝顺。”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奶奶要是真觉得我孝顺,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健健康康的。
其实奶奶奶奶这些年过的并不好,我都知道。小区里的人在背后的议论纷纷我也知道,妈妈刚走的时候,他们议论,这鲁家的儿子傻了,儿媳妇也跟人跑了,还带走了唯一的孙子,剩下个孙女怪可怜的。后来议论点就落在了我身上,鲁家的儿子虽然傻了,可人家孙女争气啊,考上了好大学,可这孩子依然可怜啊,以后这一家人老的老,傻的傻,可全都靠这个孩子了,真可怜啊。所以在外人眼里,不管我们一家人怎么活,终归都是可怜的。
奶奶偷偷抹过的眼泪怕是几口大缸都乘不满,但她面对家人的时候却永远都是笑容满面,奶奶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女人。痛苦慢慢过去,终于熬到不用再为我整日操劳的时候,她却满身是病。
奶奶这几天心情格外的好,外出的时候都哼着小曲儿,因为她的学生要来看她。当老师可能就这点最光荣了吧,桃李满天下。
“小满,你下午陪奶奶出去买点儿菜,客人明天下午来,我给他们做点儿我的拿手菜。”
“奶奶,咱们还是出去吃吧,您最近身体不好,还是别做饭了。”
“这怎么行,我的学生也是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外面的吃的哪有你奶奶做的好吃,我们还是自己做。”
“人外面餐厅也挺好的,您就别做了。”
“哎呀,你这孩子,出去吃显得咱们多没诚意,就在家里吃,我自己做,就这么定了,下午我们去买菜。”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佛爷。”
奶奶听我这话,嘿嘿嘿笑的明媚。一缕阳光从窗缝儿挤进来,洒在奶奶右鬓的银发上,明亮的晃人眼,不经意间,原来奶奶已经这么老了。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将我赶了起来,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我边做边抱怨:“奶奶,只是你的学生来看你,又不是过年,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这不也快过年了嘛!再说我的学生平时工作都忙,难得来一次。”
“好好好,难得来一次,我就打扫干净。”
“听说我一个学生的儿子跟你读一所大学,今天也会来,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准以后在学校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呢。”
“是嘛,那就认识认识。”其实说真的我对什么奶奶学生的儿子压根没兴趣。
下午一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我忙跑去开门,外面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瘦且高,一个胖又矮,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竟然是许政,我有些呆的看着他,那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开口打断了我的呆怔。
“请问这是王老师的家吧?”
这一声王老师还把我给问懵了,奶奶退休已经很多年了,也很少有人叫她王老师,都是叫鲁奶奶,我都快忘了奶奶本家姓王了,反应过来我才连忙回答:“是是,请进,快进来吧。”
奶奶闻声也走了出来。
“王老师,我是小许啊,您还好吧,好多年没见了。”
“小许啊,哎呀,真是很多年没见了,我还好,你也还好吧。”奶奶指了指那个矮胖的男人“这位是小林吧,哎呀,这时间真快啊,我记得小林以前真是瘦啊,现在都胖了……”
“是啊,王老师,连我们这些学生都老了,现在都是老林了……”
大人们寒暄的时间,我冲许政笑了笑,这世间巧事真多,许政竟然是奶奶学生的儿子。
奶奶看看许政,对许政他爸说:“小许啊,这就是你儿子吧,长的真英俊啊,今年大几了?听说和我家小满一所学校啊?”
“大三了,是和小满同一所学校。”
我在厨房正沏着茶,奶奶就叫我:“小满,沏好茶就出来,快来跟小政认识一下。”我端着茶走出去,看着许政就笑了:“奶奶,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他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站长。”
“哎呀,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那你不早说。”
“那我也不知道您说的就是许政。”
“哦,也对,你瞧我这脑子,老糊涂了……”
气氛很融洽,很久没见奶奶这么开心过了,吃过晚饭,我说和许政出去走走,留下大人们在家里聊天。我们在楼下散步,虽然是冬天,但是暖阳和煦,所以并不觉得冷。
他先开了口:“真是好巧啊。”
“是挺巧的。”
“你怎么会来天津呢?你家不是在北京吗?”我问他。
“是我爸他们在这儿有个调研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来学习学习。中途我爸说要来拜访他的一位高中语文老师,我也就跟着来了,没想到我爸的语文老师竟然会是你奶奶,真是缘分啊。”
“是啊。”
我踢踢路边的一颗石子,石子乒乒乓乓滚出了好远。
“小满,怎么今天没见你爸妈?你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只好说“我妈死了”并没有提我爸。
他也为自己唐突的问题感到不好意思,不停的向我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早都习惯了,不知者无罪。”
嘴上这样说,但是怎么会不在乎呢,我害怕别人提我爸妈。
晚上天黑前我们送走了客人,许政说以后一定要常联系,那个中年女人是他妈妈,他们一家人走在一起的样子,真真的叫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