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妤再次出现的时候经是两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那些照片的事没有人再提起,仿佛那场大雨没有下过,那件事也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纾妤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秦纾妤,可每天与她的擦肩而过终究让自己觉得沉重,她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毕竟不是一场醒了就能忘的噩梦。
千与千寻秦纾妤不再去了,她的歌声终止在那一天,但是她的离开似乎对千与千寻没有任何影响,每次经过那里还是会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进入那里,络绎不绝。
转眼在蒲篱高中的第一学期到了期尾,期末考成了大家争相追逐的对象,图书馆可以用来休息的位置越来越少,周朴娓现在的午休的场地也被赶到室外。
教学楼后面的人工湖里,一重一重的水波随风被漾起,周朴娓坐在被漆上红漆的长椅上看着岸上的柳枝一瞬一瞬的摇曳在湖面上,十二月的阳光还透着点温度,晒在身上微暖不冷,刚刚好适合睡觉。
“你的错误不是对生活所知太少,而是知道得太多了。
你已把童年时期曙光中所拥有的精美花朵,
纯洁的天真和希望快快乐乐地抛在后面了,
你已经迅捷地奔跑着,经过了浪漫而进入了现实。
.......”
她听着宋鳕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来来回回好几次,然后便没了意识。
下午的课有些枯燥,但还是打起精神努力听,下周三就是圣诞节了,不久后便是期末考,她不敢松懈。
因气候原因蒲蓠市的冬天比一般的南方城市要冷上很多,寒假假期也要多上差不多半个月,所以这个城市放寒假大概在一月中旬,比一般的南方城市都要早些。
横川中路交叉口,是很多学生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每每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或成双入对。
路过红绿灯的时候有些出神,绿灯亮起了许久她都未过,等意识到往前走的时候,耳边突然传过来尖锐的汽车鸣笛还有不文明的咒骂声,她本能的往后退,结果更糟的是从身边开过的车辆很不凑巧的溅了她一身污水。
她咬咬嘴唇深深的吸了口气,甩了甩头暗想“自己到底在不开心什么,好狼狈啊。”
刚想完心底隐藏了许久的的委屈又开始翻腾,弥补发生过的事可以回到最初吗,她苦笑,答案是不可能吧,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秦纾妤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对自己说,不用怕,我们都是被世界遗弃的人。
刚到家门口,视线便被一些奇怪的物体吸引住了,随后更多的泡泡在阳光下映射着彩色的光朝自己飘过来,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六个七个……,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伸手一碰便碎成了小细珠。
她循着泡泡飘过来的方向抬头望,便看到两个裹得像北极熊一样的身影,顾杞禹坐在楼顶高高的木架上耷拉着两条细长的腿,晃呀晃呀,看起来十分悠闲的样子。
搭配上一片晚霞的黄昏当背景,这一切好看的就像在欣赏一幅梵高笔下的油画,顾杞禹应景的微笑着侧头看着妮可因兴奋涨的通红的脸,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温柔足够溺死一池的鱼,而她是欣赏这幅画的唯一观众。
随后不久他们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在韩剧里冬天的第一场雪好像叫做初雪,要吃炸鸡跟啤酒。
妮可再也抑制不住兴奋,高兴的从木架上蹦了下来,绕着顾杞禹跑了好几圈最后一脸惊喜的说“哥哥你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雪的?你好厉害啊!”
顾杞禹傲娇的挑挑眉,一脸反正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站在楼下的周朴娓听到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冲着楼顶大喊。
”妮可,你哥是看了天气预报才知道了。”
妮可听到声音定睛看了一眼楼下,然后伸出手朝她的方向挥了挥“娓姐姐你回来啦!”
她也回应她挥了挥手,许是刚刚她的喊话,也钻进了顾杞禹的耳朵里他也朝这边看过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下去感觉就像他在向着自己柔软的微笑,刚刚出现在白色泡泡中的画面此刻竟神奇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敢眨眼深深的望着,随后这一切都变做眼前的彩色泡泡,印上他们动人的笑逐渐升空,最后碎进空气里没了痕迹,余下片片白雪从天空落下,不久后整座城市都白了起来。
白雪就像天使掉落的羽翼,落在他庭梁饱满的鼻尖上,扬起的嘴角上,细腻的眉梢上,带着若隐若现笑意的眼角上,笑声风声片片雪花落地声,像是夏天冰箱里会冒泡的柠檬汽水,气氛开始沸腾,她对他的感觉起了微妙的变化。
记忆是时光衍生出来的小尾巴,拖着时间走了很远,孤独的心开始有了秘密。
圣诞节的清晨,圣诞歌欢快的从音像店传进路人的耳朵里,圣诞老人的扮演者开始了一天派礼物的工作。
这天宋鳕黎好心情的邀请大家去她家里烧烤,她说这样的节日氛围白白浪费了可不好。
周朴娓跟施安氧到宋鳕黎家的时候,她正在准备烧烤用的烧烤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蔬菜水果和肉类。
宋鳕黎本来也好心情的邀请了顾杞禹,但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
“顾杞禹今天圣诞节去我家烧烤吧,怎么样?”
“你确定要我去吗?”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费解。
“不想去的意思。”他懒得废话直接了当的说。
“喂,很多人看着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吗?”她走近他身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的对他说。
“噢。”
“所以你要去吗?”她以为他会答应满脸期待。
“不去。”听到他淡淡的回答,有那么一刻她好像一巴掌拍死他。
看到满满一大桌的东西周朴娓倒吸了一口气,“准备了这么多!”。
“都是我妈准备的,鬼知道她今天怎么那么大方,还特地跟我爸出外面去吃,给我们留空间。”说着她笑嘻嘻的吹了两声口哨,表达自己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施安氧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帮宋鳕黎把木炭放上去。
随后不久她的各种朋友陆陆续续来到她家,本班的有,其他班的也有,但周朴娓可以说话的人没几个,所以大多时候她都只能跟施安氧说话。
这样的氛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太习惯主动跟别人搭话,也不太会为了能够挤入群体而勉强自己找各种话题。
所以看到宋鳕黎跟大家聊的那么开心,她安静的走到阳台帮大家烤肉,切水果做水果沙拉。
这种情况她不是没有预想过,但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小娓给你。”施安氧正好从厨房拿了两杯果汁出来,看到她在这儿便走了过来。
”你也觉得闷才出来的吗?”她放下烧烤用具接过果汁。
他听后心中了然,随后他默默答了一句嗯,便定睛望着江面旖旎的景色出神。
“小娓”他突然开口叫她。
“嗯?”她看着他。
“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差不多10年了吧。”她思索了一下计算出来。
看着她思索的表情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刚刚思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这记忆短路加数学不好的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健忘我承认可我哪数学不好了啊,上次月考我数学可只比你少一分而已。”说完骄傲的挑了挑眉。
“像这种例外在这么多年里也就只出现过一次,上个月是谁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一定会超过我的?”他眯着眼故作疑惑的表情。
“咦?好像是鳕黎说的吧,哈哈,看吧,我就说她怎么可能能超过你对吧。”她心虚的干笑了几声,单手掩面表示尴尬。
“那就下次再努力一点。”
她苦笑着摇摇头说“算了,数学对我来说太难了,我现在看到那些函数啊各种曲线图就想吐,与其让我学数学不如让我多背几个单词来的实际。”
“那高考怎么办?亚蒂辛大学要放弃了吗?”他一语双关。
她被他的反问堵的哑口无言。
当初之所以拼命考上蒲蓠高就是因为这所学校每年都能保证20%的人进入亚蒂辛,因为她知道亚蒂辛所在的城市是曾经父亲工作生活的城市,母亲方芷苓曾在那里就读。
那时候生的美丽,成绩优异性格也好的方芷苓,到哪儿都可以引起一片哗然,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父亲,以她的条件明明可以找到比父亲条件更好更优秀的男人,可是她却只认定父亲,痴痴的守着父亲一个人,她说他最吸引自己的是他对工作的态度和对每一份图纸的细心。
父亲是一名建筑师,他十分热爱他的职业,每一份图纸他都是经过无数次的测量跟计算的,有一点不满意他就会像小孩子一样执拗起来非得拉着她一起研究,方芷苓形容他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孩子气。
每一座桥梁建筑都是由图纸开始,由工人建立,所以对待每一份图纸他都像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细心。
他说多一分细心过桥人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看到这些由他设计出来的桥梁安然无恙的横架于江面数年,修建的桥一座比一座成熟创新,一座比一座受人喜欢,他觉得无比自豪,这便是他做这份工作的初衷。
母亲那时候是如此深爱着父亲。
“小娓,喏,给你”他突然话风一转,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她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盒子“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居然是一块很复古的怀表,形状是自己喜欢的六芒星,打开怀表发现居然是父亲和方芷苓的照片。
她的心微微有些泛酸,眼眶红了一圈,自己都从来没有一张父母的合照。
“你哪来的照片?”她的声音有点喑哑,涩的发颤。
“跟你奶奶要的。”他知道她此时这种难过和喜悦参半的心情。
“可是她怎么会给你?”心中衍生的五味杂成让她脑海中,忍不住的浮现出以前的种种。
“用我奶奶的照片换来的。”他的话说的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回去看看她吧。”
她眼眸低垂,沉默着不说话,施安氧对于她的了解似乎比自己还要深,时间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能让一些伤口很快愈合也能让它永远都愈合不了。
施安氧跟周朴娓两家交情很好,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施安氧就常在她家出没,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奶奶对于他的疼爱超过了她,她当时很不理解,于是大哭大闹了好几回,但结果只是让奶奶更生厌恶而已,所以从那几次之后她视他为眼中钉,对奶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知道她不怎么喜欢自己还故意厚着脸皮去亲近奶奶。
所以她从小就非常独立,对人的依赖很少,那时候陪在她身边最多的除了奶奶就是他了,他对她很好可她对于他对自己的好总是有些抗拒。
直到后来听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命运这回事,她才逐渐将他视为自己的依靠。
方芷苓在父亲出殡的那天,哭得晕过去好几次,她接受不了父亲的离世,那几天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奶奶拿她没办法,就以死相逼,这才让母亲一点一点开始继续生活。
当她看到奶奶对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她终于明白原来奶奶只是不喜欢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