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清楚了没有？”
随着保安队长的一声断喝，这个早上的晨会也即将就要划上句号了。
“听清楚了！”
小保安张挥跟着众人一起回应起来，整个保安队几十号人在队长的淫威之下不得不点头应允了下来。
整整20分钟的晨会时间，除了最开始的前1分钟是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昨天下午的跳楼事件以外，剩余的19分钟都是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警告他们这些人不要再把这件事情继续宣扬出去。这样的会议，实在无法不令人感到印象深刻。
保安队长的意思倒也简单直白，谁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那么被他发现以后就可以直接收拾包袱滚蛋了。
虽然一个月2000元的工资，再加上包吃包住，在城市里面倒也算不上什么待遇好的工作。但是这些保安们大多数都是从农村来的，如果被开除的话很可能就要回到乡下种地，没日没夜的劳苦于田野之间。
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及得上城市里面的花花世界。所以，为了能够留下来，他们只有尽量约束好自己的言行了。
张挥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给说出来，一是说了未必会有人信；二是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主动往枪口上撞，那个黑铁塔一般身材魁梧的保安队长可是出了名的火暴脾气。
而且，如果丢了这份工作的话，那么完全没有任何学历的他就只能够再回到工地里面搬砖去了，像那样的苦差事曾经干过一次也就已经够了。
再加上，张挥也觉得那个白衣女子的样子，虽然是显得稍微诡异了一些，但是，却也跟自己进城以后所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里面的女鬼形象不太沾边：她长得一点也不凶神恶煞，除了表情有时候十分冷淡之外，倒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谁规定别人就一定要热情如火了？态度冷淡也不失为是一种特种的气质。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表露出来任何一点恶意。所以说，他倒并不是感觉到特别害怕，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些紧张而已。
毕竟，进城两个多月以来，那些所听过的鬼怪故事里面无一不把鬼这种东西渲染的恐怖至极甚至惨绝人寰。最主要的是，那些农村出来的同事们普遍也都有些迷信，大家经常都会坐在一起交流一些民间传说的鬼狐仙怪之类的灵异故事，不管是不是他们自己亲眼所见过的，反正一个个都说得神乎其神并且有声有色。
久而久之，张挥自然而然地也就和他们处在了同样的观感位面，其实说到底，他自己对于鬼的认识根本就是模糊不明的。而且，他也常常都会感到好奇，为什么自己从小就没有在村子里面听到过这种故事。
回到保安队的宿舍以后，张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躺下去睡了。虽然几乎是睡了一个整夜，但是可能是因为在椅子上面睡的关系，还是感觉有一些累。毕竟，在椅子上面睡觉根本就不可能睡的踏实。
同宿舍的人，有的上班去了有的放假回家有的还正在睡觉，在这样的早晨，整个房间里面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唯一可以说得上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平时睡觉几乎都不会做梦的他，今天竟然不可思议地做了一场春梦。
在梦里，他居然梦见了那名白衣女子，梦见了她那柔白似雪的单薄衣衫，还有露在衣服外面比雪都更为白皙的柔嫩肌肤。甚至，那一串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就好像在耳边一样响个不停。
他梦见那名白衣女子踩着美妙的步子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在她的脸上一直都是挂着那副冷淡的面容，随着她慢慢靠近，那股清新淡雅的芬芳也随之一起飘散而至，令人不禁感觉到神清气爽甚至还有些丝丝凉意。
只见她慢慢地抬起仿佛柔若无骨的手臂，轻的就好像落叶一般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随后，等到两只手都搭好了之后，她的整个身子便渐渐地倚靠了过来。
她的身子很软，就仿佛根本没有什么重量似的。
她的味道很香，虽然有些清淡，但是比起自己闻过的所有味道都要更香。
她将自己慢慢地推倒，随后整个人都俯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还想让她永远都这么趴着。
她用鼻子摩擦着自己的脖子，甚至还伸出嘴巴来在上面轻轻地吻着，小巧的舌头偶尔还很调皮的伸将出来舔上一舔。
渐渐地，轻吻变成了轻咬，可是他却完全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反而还觉得酥酥麻麻地咬的自己非常舒服，恨不得多多来上一些……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相对比较短暂的。
“哐！”
开门的声音突然间响起，随后便夹杂起了很多人的说话声响。虽然说声音的分贝不大，但是把张挥从睡梦之中吵醒是绝对办得到的。
多少有些不甘心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到了傍晚，那些白天上班的同事们都已经下班回来了，张挥再想要好好地做白日梦已经是不可能了。
只见窗外依稀已经有了一些昏暗的夜色，入眼可见的高楼大厦也纷纷都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光，那些灯光不停地变幻着颜色以及形状，绚丽多彩的煞是好看。这些，都是他以前在村子里面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
“小张，你怎么还在睡觉，赶紧起来，跟我们出去喝一杯吧。”
因为昨天晚上刚刚值了夜班，所以张挥今天一整天都不用上班，于是下班回来的八卦同事，也就是那个叫做刘大全的家伙便主动相邀起来。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大家兑点小钱到大排档里面去喝点小酒，这也就是他们这些离家打工的保安们唯一的一项娱乐节目了。毕竟，太高级的对方他们也去不起，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钱还要存下来寄回乡下。
“行吧，等我一下，这就起来。”
虽然说进城的日子尚短，但是抽烟喝酒这两件事情对于男人们来讲，根本就不需要学，简直是一沾就会。张挥跟身边的这些同事们接触的时间长了，自然也不能够免俗。而且，睡了一天他也确实是感觉到有些饿了。
所幸，他赚的钱只需要够自己花销就好，根本就不需要寄回去什么的，一个人吃饱倒也全家不饿。
刚刚想要坐起身来，却感觉下身有些湿乎乎的感觉，用手随便往下一摸，却是一手黏黏糊糊的液体。
就算是再怎么懵懂无知，张挥也知道入手的是一些什么东西，这一下可把他给尴尬的不行，简直是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怎么了？快起来呀。”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换好了衣服，白天上班时候穿的保安制服被他们随随便便地乱扔一气，原本就不怎么干净的房间里面顿时就变得更为乱了许多。不过，一群大男人住的地方原本也就不会整洁到哪里去，因此自然不会有人去在意这些现象。刘大全看到张挥还缩在被窝里没有起来，便伸出手来想要掀他的被子。
“哎，别，我也换换衣服，你们先去……”
张挥紧紧地拉住被子不放，他可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看到自己不该让人看到的难堪模样。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那行吧，我们先去，你快一点。”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刘大全还是带着人都先走了。只不过远远地听到他们似乎是在议论什么小年轻就是事多之类的话语。
张挥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管他们会说些什么，听到他们走远了以后，便赶忙跳下床来收拾起了自己觉得不堪入目的那个地方。
说起来，做这样的梦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单独接触过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的关系。
那些平日里出入高级大楼的人们又怎么可能会跟他这样的一个小保安说三道四，那些人平日里一个个都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模样，只恨不得鼻孔朝着天空走路。那些人从骨子里面本能的就嫌弃他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人，仿佛彼此根本就不是同样一个物种的心理状态。张挥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单独接触城市里面的年轻女孩，大概也就只有昨天晚上遇见白衣女子的那一次了。平时那些从他身旁经过的年轻姑娘们，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传染病一般的总是躲得远远的绕道而行，就好像跟他多说一句话也会得什么重病一般的唯恐避之不及。
尽管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鬼，不过他自己感觉起来却是不像。毕竟，她虽然看起来有时候冷淡一些，但是却并没有用高人一等的眼光来看待自己，比那些面容里面只有鄙夷之色的女孩子们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非常的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有时候会摆出来一张冷淡的脸孔，但是，那个迷人的微笑，却足以掩盖所有的一切。
换过一身衣服之后，张挥就来到了宿舍附近的大排档夜市里面，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大楼里面的几个同事以及还有其他大楼的一些保安们正聚在一起。大家本来就是一个保安队的，平日里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很正常。毕竟，对于这种AA制的吃喝方式来说，人数聚的越多每个人出的钱数也就越少，因此大家自然乐得如此。
和相熟的大排档的老板随便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张挥就在他们之中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各种酒菜，这些人也早已经开始了胡吃海喝，吆五喝六的划拳叫嚣响起来没完没了，可没有人会特意等到他来了以后再开始进行。
对此，张挥自然早已习惯，他也完全不需要跟谁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就朝向自己喜欢吃的菜肴伸了过去。反正桌子上的这些东西等一下自己也是要出钱的，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哎，你们知道吗？今天那个跳楼的女孩子的家里人来了。”
尽管保安队长早上已经交待过了，可是，像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密不透风，一点风声也不往外漏。这不，刘大全这个八卦分子刚喝了几杯小酒之后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是吗？可是没有听说你们那边有人闹事啊。”在另外一栋大楼工作的一名保安随口接过话茬。
张挥默默地听着他们议论，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参入到其中去的，不像是刚刚进城的那会了，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此时已然明白。不过，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女孩子的家里人肯定是会到那家广告公司里面去讨要个说法的，这也十分正常，就算是真的来大楼里面闹闹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在背后议论一些根本就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一点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明白的。
“多新鲜啊，那个老板直接给了她家里人一大笔钱，这事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刘大全举起了啤酒瓶子，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仿佛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
“我说呢，难怪之前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这事还是早上开会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原来人家有钱啊……”另外一名保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是一大口啤酒下肚。
“废话，能养小三的人哪个能没有钱？”刘大全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有些不满，不，或者应该说是有点发酸才对，毕竟，别说小三了，他连正经的女朋友都还找不到一个呢。
“什么？你是说那个女的是个小三？是个破鞋？！”又有一个人插起话来，听他的语气，能够看得出来农村人对于‘小三’这个存在还是比较深恶痛觉的。
“对啊，听说是她死缠着人家，非要逼着人家老板离婚了娶她，威逼不成就跳楼自杀了。”刘大全一副厌恶至极的语气，看起来也仿佛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过心里面想的究竟是些什么就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活该了，这种女人可没有什么好可怜的，来，喝酒，喝酒……”
“对，喝酒……”众人看来几乎都是同样的看法，只见他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子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庆祝什么。
“哎，大全，你知道那老板给了多少钱吗？”喝过了之后，有人关心起了这个。
“噢……听说是先给了十万，其它的等到风头过了以后再说，反正人是自己跳下去的，那个狐狸精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够拿钱走人了。”刘大全稍微想了一下，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
“十万虽然不少，可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有一个保安忍不住感叹起来。
“得了吧，有十万就不错了，你知道我们村去年有个人在外面打工，在工地里面摔断了两条腿，落下个终身残废，要生不得要死不能的，人家老板最后才赔了多少吗？”旁边有人立刻就打断了他的感慨，“也才不过八千而已。”
“就是，就是，我们村里也有人……”顿时便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哎，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啊，特别是咱们穷人的命……”
“是啊，听说他们城里人有的买一条狗都要几万几十万的，咱们的命还比不上人家城里人的一条狗……”
“没办法，这就是命啊，谁叫咱们穷呢……”
在一番慷慨激昂地感叹命运的不公道之后，剩下的自然就是借酒消愁了，毕竟，这原本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张挥在一旁听得是诧异无比，原来在城里面死了人只需要花上一点钱就可以瞒天过海，甚至都不需要付上任何一丁点的责任，人的生命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可以用金钱去衡量的地步了。
看来，在城市里面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是他所不了解的。毕竟，他也才出来了不到三个月而已。
因为刚才一直吃得太急，再加上跟着他们一起碰了几杯凉的啤酒，过了一会就觉得肚子里面稍微有些不太舒服，张挥站起身来就想要去上厕所。
走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原先的那个公共厕所已经不见了踪影，如今只剩下一片乱糟糟的碎石土块残留在了原地。于是，便赶忙去询问大排档的老板。
“这不是前一阵子附近老是有人反应说是厕所味道太过于难闻，再加上最近刚好要评选什么文明城市之类的，说是看起来影响市容市貌，前几天就被人给拆除了。”老板如此回答。
“那你们现在都去哪里方便？”张挥赶忙追问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有些急了。
老板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随后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马路对面，“看见没有？那边的大树底下，只要是黑的地方，到处都可以。”
张挥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是让他去那些黑布隆冬的地方随意解决。毕竟，以前有好几次他都看到有一些人就是这样做的，明明有厕所不去非要在树底下。
张挥的心里面不由地感觉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里盖一座公共厕所会影响市容市貌，可是这样间接地纵容别人随地大小便就不会有影响了吗？！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了。看看左右没有什么行人，就一路小跑地朝着马路对面冲了过去，他现在是真的急到不行了。
哪曾想，他才刚一跑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一辆漆黑色的汽车从一个转角的地方飞快地驶了出来。开车的人应该也是没有想到大晚上的会有人突然冲到马路上来，还好驾驶员的技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流，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刹车声响之后，就急停在了他的身前。
驾驶位的车窗迅速地被人摇了下来，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从里面探出了头来，一脸愠怒的表情看起来却也美不胜收，只见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看到了眼前的男人而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你？是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人，正是张挥之前所见过的那名白衣女子，此时此刻，在她的脸上所看到得完全就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