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只等十五日,十日后还是毫无线索,你和崔刚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苍亦一阵苦笑,此去京都,不眠不休也要十日,王爷竟……心知王爷担忧夫人,他也不再多言,跪地领命:“王爷放心,属下就算翻遍海天也定要找到夫人。”
归海莫烬眼见苍亦匆匆而去,只觉周身烦躁,来回跺着步,遥望着北方天空,心急如焚。耳听着营帐中传来士兵的高谈声,他大步上前高喝一声。
“再有喧嚣者,军棍处置。”
众人一愣,眼见竟是王爷亲自下令,赶忙跪地应是,心道,难道有了紧急军情?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邹苑曦自营帐中走出,正看到这一幕,他万没想到,归海莫烬这样的人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万不是京中朝局变动才使他这般,这世上怕是只有那一人能令他这样失态。
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觅尘似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尔有短暂的清醒,却也不能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还有热闹的鸣鼓之声,眼前晃动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每当她睁开双眼,她们便给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穿着喜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隐约中却总惦念着腹中的宝宝,所以每次侍女给自己喂食,她总是很配合,吃得干干净净。
偶尔梦中会出现归海莫烬关切的黑眸,归海莫湛笑若暖阳的样子,心中就会觉得异常安心。可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她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他们,然而尚未来得及思索恐慌,她便会再次沉入晕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这****再次清醒过来,却不见了侍女,耳边也不再有那些噪杂的吹打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动。
觅尘闭目良久,抬起虚软的手臂使劲按压发疼的头,再次睁开眼,终是看清了那男子。剑眉飞扬,面容冷硬,身形高大,隐约还记得正是当日给大姐驾车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许是不料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目光微闪递上了一个白面馒头,道:“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觅尘接过馒头,眼见他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我们去哪里?”
男子身影一顿,回头道:“去和州,翰王爷在和州。”
觅尘一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默然用起了馒头。她吞咽着干干的馒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给我打些水吗?”
男子没有回头,却将腰际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过来。
觅尘接过对他淡淡一笑:“我怎么称呼你?”
男子许是不想她竟这般和善,怔了一下,错开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觅尘点点头,不再言语,兀自低头就着水将那馒头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还有吗?我这些日一直用流食,还真是有些饿。”
楚煜扭头看了觅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放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取出一个馒头,用心吃着,样子倒似坐在宫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终是忍不住在她不远处落座:“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姐姐没有想要伤害我,我想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觅尘饮了口水,轻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头,旋即却是微微一笑:“她若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心有所悟,几口将馒头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头迎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不自觉中已是点了点头。
觅尘便笑得更明亮,只觉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见她一翻姿态倒似和相熟之人出游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响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觅尘不想自己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个月,苦笑一下随即却是一惊。忙抬手摸上了脉息,蹙眉细细把过,只觉胎脉无乱,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淡淡道:“你放心,给你用的******无碍身体。”
觅尘回以一笑也不多言,走向不远处的小溪,对水相照,见自己还顶着“沐公子”的脸微楞下却又是一笑,只是望着身上的新娘喜袍觉得异常碍眼。
想来姐姐是将她扮成京都远嫁的姑娘避过搜查的,怪不得每每清醒耳边总是吹吹打打喧嚣不断。
她轻掬一捧水覆在脸上,整了整微显凌乱的长发,回身走向楚煜。
“我们遭劫了?”
楚煜又是一愣,接着苦笑道:“以前便听闻郡主聪慧,今日方知传言不假,送亲的队伍遇到了流匪,匆忙中我只能带郡主逃离。”
“那我还真该谢谢那帮流匪,不然我这一身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架了。”
楚煜听觅尘话语几分戏谑,几分轻嘲,不免面有赧然,轻咳一声道:“多有得罪,抱歉。”
觅尘轻笑数声:“赶路吧,再歇下去天都要黑了。”
“再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到了那里买两匹马,我定将郡主安然送到军营。”楚煜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大石,拿了长剑,望向觅尘。
觅尘只淡淡而笑,起身道:“最好能找辆马车,还有将这身该死的喜服换掉。”
楚煜一愣:“我听冰……你姐姐说你会骑马。”
觅尘却不解释,只笑笑便率先迈步而去。余光见楚煜跟上,她手微动触上小腹,那里虽是看不分明,可摸上去已是微微凸起。
她唇际微勾,暗道,宝宝,等见到你爹爹,我们定要好好惩罚他,如今你只能跟着娘亲受苦了……
三月的风已是带了些许暖意,细雨过后,更加清新,斜月如钩挣脱阴云挂于夜空。
入夜十分,归海莫啸坐于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只青玉碧虎,时而想着边关战事,时而想着京都如今局势,时而眼前又滑过觅尘绝美的容颜,清冷的神态。一时间凝重与温柔在他俊逸的面上交替呈现。
突尔,院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归海莫啸收敛神情,长身而起,背光站在了窗前。
廖焙推门而入,在屋中躬身而立,面有凝重。
“何事?”
“王爷,郡主有线索了。”
“说!”归海莫啸霍然转身。
廖焙眼见归海莫啸情急,便也不敢多言,只快速道:“确是戴侧妃做的手脚,属下按王爷的吩咐查了侧妃近来的所有行动,发现侧妃娘娘曾两次前往鸿云寺祈福……”
“讲重点。”
“郡主是被送往南方了,看来那日定是灵儿那丫头听到了王爷的话。”廖焙蹙眉道。
“冰琴自己怎么可能将尘儿送出城!”归海莫啸冷声说着,历目紧逼廖焙。
廖焙面有难色,唇角微动,却是半响也没有开口。
“说!”
“侧妃去鸿云寺见的人是……楚煜。”
归海莫啸微微一怔,骤然蹙眉,冷哼一声:“詹事府少詹事楚明家的大公子?”
“是。”只觉归海莫啸的话语中竟是冷冽的意味,廖焙应声,却是万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归海莫啸却是讥嘲而笑,冷声道:“她好大的胆子,真以为自己是戴府千金,本王便不敢如何吗!哼,去,集结人马,本王要亲自南下。”
廖焙一惊,却不敢违命,正欲转身,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归海莫啸回头,隔着洞开的窗户正见府中管家顾承严神情慌乱的跑来,而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富公公。归海莫啸神情一变,心知,富公公此刻来此,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冲至房前,竟不通报直接闯了进来。富公公踉跄着跪倒,声泪俱下。
“王爷,不好了,皇上将皇后娘娘打入玉殒府了!您……您快想想办法吧。”
归海莫啸大惊,而廖焙已是惊得大叫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玉殒府可是专门处死宫妃的地方,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岂会被押送哪里?”
这也正是归海莫啸几欲知道的事情。那玉殒府是宫中一个特别的存在,比冷宫更让人心寒的地方。冷宫中的女子虽是失宠,可还能勉强活命。而被送往玉殒府的宫妃,往往要经受万般折磨,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由于太过残忍,只有罪大恶极的宫妃才会被送去那里,玉殒府在海清帝一朝更是从未处置过任何一个妃子,开朝以来玉殒府更是从未处置过如皇后位尊的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