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的事,其实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不过林家真正卷入这件事,就要从大伯说起了。”林安宇深吸一口气,说道。
时间跨入了2017年,新的一年总得开始。然而,林安宇却丝毫没有跨年的心情,项琳涵的事情都快把他逼得去撞墙了。为了这件事,林安宇使出了毕生功夫,动用了除了林艾欣几人之外所有的关系和资源,陆续找到了全国所有大医院的很多奇怪的病例。
然而,尽管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林安宇仍旧一无所获。这让林安宇更加焦急,要不是脑海里还有一丝理智,林安宇差点就要黑进国安的系统里去翻箱倒柜了。焦虑了许久,林安宇想到了早已离开星含的齐医生以及已升任内科主任的二伯林震宽。
于是,1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林震宽的电脑遭到了侵入,奇怪的是,林震宽并没有丢失任何资料,也没有任何患者的数据被偷窃。林震宽很快就找到了入侵者,皱了下眉头,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深夜。
林震宽正一个人在内科办公室里值班。空荡的医院总有一种压迫感,尤其是安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时。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灯突然闪了一下,林震宽面前多了一个人。
林震宽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在灯灭的时候手里的笔停了下,随后又开始写下周要举办的讲座的演讲稿,连头都不抬一下。那人也不急,背过身,靠着桌子等着林震宽写完。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林震宽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右手轻轻一推,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推到那人身后。
“出场还不错。”林震宽合上了笔,收起稿子,“不过,这样就想吓到我,天真了点吧?”
那人听了,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如果出现的人不是我呢?”
“可能吗?”林震宽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这个人面前,“能用这种办法来引起我的注意的笨蛋,除了你林安宇,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林安宇拿起平板看了一眼,笑了下:“我就知道这种方法肯定不奏效。也是,我对电脑的很多知识,还是你教的呢。”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知道。”
“知道?你知道个屁!这些资料随便哪一个泄漏都会给医院造成巨大的损失!也足够把你投进监狱!”
林安宇笑了笑:“对不起,二伯,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实在不知道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你......诶,算了,看在你没有做其他出格的事,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林震宽说,“你这次来,应该是为了那个姓项的小姑娘吧?”
林安宇略微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你高中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跑我这来买药。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了。”林震宽站起来,全然不顾林安宇越来越惊讶的眼神,“罢了,这些事,早晚是要让你们知道的。不过告诉你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大哥对周琳怎么样?”
“视如己出。”林安宇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视如己出......用得好啊。”林震宽说道,“的确,大哥不仅教周琳读书和武功,还在她父母去世后立马把她接到了家里,就连咱们林家祭祖时都要带着她,俨然把她当成了林家的一份子。我不是说这不好,我只是要你讲实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刚开始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想知道原因吗?”
“这和我想知道的有任何联系吗?”林安宇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二伯,别浪费时间了,快点......”
“听故事,要听完整点才有意义。”林震宽摆摆手,“到底有没有联系,听了你就明白了。”然后身子轻轻靠在椅子上,悠悠说道:“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1984年,林家震字辈老大,也就是林安宇的大伯林震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复旦大学管理科学系。年轻的林震宏仪表堂堂,活泼开朗,风流倜傥,是当时复旦管理科学系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哟,没想到大伯还有这一面。”林安宇干笑一下,林震宏的讲述和现在这个整天虎着脸,不苟言笑的林家家主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呵,人是会变的。现在一想起大哥当年拿着复旦的录取通知书露出的那排大白牙,我就想揍他。”林震宽说,“当年大哥可是复旦出了名的万人迷,不管男生女生都想和他做朋友,然而有个女孩却丝毫没有和他做朋友的打算,反而对他嗤之以鼻,出言讽刺,这也就引起了大哥的注意。”
“这种剧情似乎在哪见过。”林安宇耸耸肩,笑道,“二伯,这剧情有那么玛丽苏吗?”
“玛丽苏?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林震宽喝了口茶,“想听下去就别打岔!”
就如林震宽所说,林震宏在复旦的确是万人迷,加之本身才华横溢,自然有些心高气傲,然而一次辩论会上,有位女孩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三言两语便把林震宏说得哑口无言。而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对林震宏嗤之以鼻的人。那次辩论会后,林震宏更加在意这个女孩,暗自下定决心下次辩论会一定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巧合的是,这名女孩也是管理科学系的,经过多方打听,林震宏得知这个女孩叫项馨语,也是星含人。
“中间的故事就不用说了,结果和你想的一样,大哥费尽心思,花了很大力气才在一年后追到了她,我们去上海时,他还把她带出来和我们见面。”林震宽靠在椅子上,陷入了回忆,“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的嫂子,应该就是她了吧,大哥或许就不会变成这副德性了。”
与很多项家人相似,项馨语也自幼多病,与林震宏在一起一年多后就病倒了。林震宏为了让她好起来,推掉了手里几乎所有的事,一心照顾她。然而,项馨语的病却越来越重,加上那个年代医疗技术并不发达,1986年6月,项馨语病逝。弥留之际,项馨语请求林震宏照顾好她的母亲和她家收养的弟弟:“震宏,我这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帮我照顾好他们,好吗?”
“那天,大哥哭得撕心裂肺,这是我这三十多年来唯一一次见到大哥哭得那么伤心。之后,不管遇到再大的风浪,大哥都没怎么哭过。”林震宽说,“回到星含后,大哥在项馨语母亲家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连爷爷来了都拉不走他。”
“收养的弟弟,难道......”
“没错。”林震宽直起身子,“项馨语家收养的这个儿子,就是周立。”
“什么?”
“周立比你爸爸小三岁,当时啊,小毛孩一个,应该刚上初中。毕业后,大哥拼命工作,把周立从初中一直带到大学,还把韩芃的妹妹韩艳介绍给了他。为此,你韩叔叔可不止一次抱怨大哥。”
“然后,周叔叔和韩阿姨毕业后不久就生下了小琳......”
“周琳的名字的来源什么的,就不用我再往下说了吧。”林震宽又低头翻起了稿子,“这么多年,大哥一直把周琳当做亲生女儿。周立和韩艳牺牲后不久,周琳的奶奶也去世了,大哥就决定把周琳接到家里,亲自抚养。顺便提一下,小磊的名字也来自项馨语,因为她的小名,就叫安蕾。”
林安宇好像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二伯,我想问一下,那个项馨语常年患病的地方,是哪?”
林震宽没有立刻回答,喝了口茶。“你说呢?”
“胃......”林安宇低下了头,虽然心中早已有这个答案,但他还是希望从林震宽口中得到另外的答案。
“项馨语的事情,对我们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也因此开始专攻内科。当然,这件事对大哥的影响是最大的,而且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在得知你和项琳涵交往后那么极力的反对。”
“好像不止我一个吧。”林安宇轻声说道,“我听大哥说过,二哥在大学里也和一个姓项的女孩交往,大伯知道后极力反对,甚至威胁要和二哥断绝关系,硬生生拆散了他们。所以二哥负气远赴美国,一走就是六七年。直到前几年大伯生病,二哥才在大哥强烈要求下回国,和大伯冰释前嫌。”
“噗!”林安宇刚说完,林震宽便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个林安磊!老给你们讲这些干什么?”林震宽摇摇头,“你知道吗?那个姑娘和安承分手一年后结婚了,结婚怀孕后没多久便因一场大病去世了,一尸两命。她丈夫不久后也跳楼自杀了。”
林安宇眼神变了变,没有说话。
林震宽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病历,“这是我从医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所有关于项家人的病例。所有病人都去世了,无一幸免。最年长的,只有四十二岁,最年轻的,是14岁。他们的病情并不一样,但都有两个共同点,第一,他们要么是处于热恋,要么是已经结婚。第二,嗯,我看看......”
“是这个吧?”林安宇沉着脸,拿出手机递给了翻箱倒柜的林震宽。“这是项琳涵身上的?”林安宇点了点头,林震宽的脸瞬间严肃起来,“小宇,我以一名医生的身份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不是项琳涵身上的?”
“是。”林安宇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上刺眼的血色十字架,眼里却充满了怒火。
“二伯,你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对不对?”林安宇轻声说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宇......”
“为什么!”林安宇突然跳起来,抓住林震宽的上衣,咆哮道,“为什么一年前我来这时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等这一切都发生了才说出真相?为什么?”
“放开。”林震宽低头看了看林安宇的手,林安宇愣了下,好像恢复了点理智。“你想造反吗?”林震宽音量高了几分,“放开!”林安宇手抖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林震宽。
“臭小子,敢跟我动手,没打没小。”林震宽整理了下衣领,“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也不应回答。老齐跟我说过,不经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林安宇没再纠缠,跌坐到椅子上。“我该怎么办?”
“你确定要硬走下去?你如果现在离开她,兴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不考虑考虑这种做法?”
“绝不。”
“很好。”林震宽欣慰地笑了,“要弄清楚这件事,就必须要明白这个诅咒的源头。
“作为医生,本不应该相信这些歪门邪道,但很多时候,我们又必须要面对。”林震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来自英国的‘血十字’,虽鲜为人知,但却是西方历史上最恶毒的诅咒。据说这是19世纪末一位巫女发明的,目的是为被开膛手杰克残忍杀害的姐姐报仇。她先是扮成妓女,引来开膛手后故意被他杀害,死前将这个诅咒下在了开膛手身上,之后不久杰克便消失了,据说是死无葬身之地。这种诅咒可以实现对仇人许下的所有愿望,代价是要将自己的灵魂禁锢,直至灵魂完全消散。总之,整个西方都把这个诅咒视作禁区,无论有多么大的仇恨都不敢擅自动用,因此这个诅咒也渐渐失传了。项家的事可以说只是这个诅咒的第二次实际运用,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发源自英国,那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诅咒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中国出现对吧?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听说过项锟吗?”
“项锟?”林安宇突然想起明轩跟自己提过这个名字,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一次,“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不过,完全不知道是谁。”
“我该说你什么好?”林震宽起身接了杯热茶,“项琳涵摊上你这家伙到底是福是祸啊。既然这样,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大约是在江宁沦陷半个月后,南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杀人魔王,此人流窜全国,只要是他锁定的目标,不管是谁,哪怕是到中国耀武扬威的日本贵族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不到一年,此人已经残忍杀害了上百人,犯下了滔天大罪。此人更是毫无底线,在湖北以最残酷的手段杀害了十数名未满十岁的儿童,引来了全国人民的一致讨伐。英国报纸上更是把这位杀人魔王命名为“中国的开膛手杰克。”此人便是那个年代臭名昭著的项锟。
项锟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当地的巨大恐慌,而他似乎很喜欢,甚至是渴望这种感觉,每每会在最能引起恐慌的地方犯下大案,然后逃之夭夭,留下一具甚至好几具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1941年10月,项锟在渝州附近杀死了一名英国传教士全家,随后和一直追捕他的刺客,也是他的师哥明轩追到绝路,两人随即进行了殊死搏斗,最终项锟被明轩击毙。
“项锟死后不到一个月,他妹妹就被日本人抓住残忍杀害,他的其他亲属也无一幸免,全部身亡。恐怕没人想到,这只是项家这几十年悲剧的开始......哎,项家人中,身强体壮的兴许能够撑到40岁,体弱多病的,能活到25岁已经是万幸了。
“据我在英国的朋友说,抗战爆发前,很多英国巫师都以传教士的身份来到中国,一边传教,一边寻找中国古代的巫师留下的巫术。这些传教士大多都身怀绝技,不然也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
“那么,那个传教士,兴许也是个巫师?”林安宇一改先前不耐烦的样子,看来终于听到了该听的东西,“那么,如果能了解这个传教士,兴许就能找出这个诅咒的源头!”
“可能性不大,年代已经那么久远,加上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这名传教士的信息早就丢失了。”林震宽喝了口茶,“好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现在,你必须去寻找其他答案了。”说完低下头,自顾自写起了另一份稿子。
林安宇呆呆站了会儿,见林震宽丝毫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只得离开。
低头走了半天,不但没走出去,反而越走越深,走到了太平间。
“嗯?”或许是感受到了寒气,林安宇猛然抬起头,一股阴森的感觉一下提到了嗓心眼,“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林安宇连忙转身,刚推开门,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响,林安宇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不过很快冷静了下来,悄悄走出房间。然后靠在墙上,神情异常严肃。
“妈的,不会遇到鬼了吧?”心里挣扎一番后,林安宇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门,刚握住门把,一股异样的能量传来,林安宇连忙松开门把,躲到一旁。
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虽然动作很小,却没能逃过林安宇的眼睛,随后这股异样的能量从里面飘了出来。林安宇没有任何迟疑,跟上了那股能量。
这股能量的速度非常快,转眼便消失了,林安宇凭借敏锐的感官和准确的判断找出了能量移动的方向,随后利用暗星找到了能量消失的地方——酆都。
“怎么又是酆都......”林安宇开启空间转移到了酆都的奈何桥附近,果然,这里的能量有些异样,仔细感受的话,会发现这里的能量冲突异常激烈。
“难道,真的有鬼界的存在?”林安宇没有多想,催动灵力,借助激烈冲突的能量不断冲击,终于,一个明显的空间漏洞出现在了林安宇脚下。
空间下的世界充满着诡异的气息,或者说,一种属于死人的气息。林安宇迟疑了一下,毅然跳了下去。
刚刚落下,阵阵冷风刮来,冷得渗人。林安宇拉紧衣服,朝能看见的一座小城慢慢走去。
走了一会儿,身体似乎适应了,同时,林安宇看到了一个老太太正打理着一块菜地。“老人家,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林安宇,似乎看到了一种怪物。“你说呢?出现在这的,除了死人还能是什么?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糊涂,连我这种老太婆都比不过......”
林安宇自动忽略了老太太的自言自语,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老太太的那句话:“出现在这儿的,除了死人还是什么?”
“这么说,这里,果然是阴间。那么,或许能找到那个叫项锟的家伙。”林安宇恢复下心情,“那个,老人家,我还有个问题,您知道一个叫项锟的人吗?嗯,他已经死了七十多年。”
老太太又看了林安宇一眼。“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从这里往东50公里,就是东区最大的城市十殿阎罗,你问的那个项锟就在那座城市里......”老太太说到这,林安宇突然紧张起来,兴许这家伙又在哪里犯案,要是在这里失手杀了他,会不会触犯这里的法律?还是......
“卖肉。”老太太的回答泼了林安宇一头冷水。“啊啊啊?”林安宇回忆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听错,“卖卖卖,卖肉?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一老太婆骗你这个毛头小子干什么?好了好了,问完了赶紧走,别妨碍我打理菜园。”
林安宇还没回过神,他开始怀疑这老太太口中的项锟和自己知道的是不是一个人。“算了,聊胜于无,去看看吧。”林安宇慢慢走向车站,坐上了去十殿阎罗的车。
在十殿阎罗转了好几圈,林安宇终于找到了那个卖肉店铺,店老板虽然和气,但仍难以掩盖他身上的戾气,只有活人才能感觉到的戾气。“果然是你。”林安宇攥紧拳头,慢慢走向店铺,
林安宇此时还不知道,这之后发生的事,将把他彻底逼到生理和心理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