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鸢和温壬叙他们其实真的没什么接触,真正的搭话还不是在某次的慈善基金会上,她被迫去参加,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了解了他们,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是事业伙伴也是不为过的。
飞机上,两个人的位置并排,但却没什么交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她这次回去算是真正的接受自己的家族企业,要忙得事情有很多。看了一会儿文件,她就觉得自己眼睛酸涩的不行,微微闭了会眼,再睁开时就瞟见旁边的人正在看一份文件,她眼尖的看见那硕大的标题【投标计划】
她正了正神,放低了声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听说你最近在H市招标金河那块地?”
温壬叙听到她这话,眼神一顿,瞬时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没发表什么。
何月鸢被他的沉默不语搞得有点尴尬,她以为他们之间会因为徐艾的事情多少有点改善,不料他还是这般不近人情。
或许只有徐艾不知道温壬叙这个人,在商场上的果断冷静,对金融界的流动趋势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手段,近几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不只是家庭给予的支持,还有他自己的商业头脑,对这行似乎有着手到擒来的成就。
“我听说,金城集团有意投标那块地,你有中意的对象了吗?”她心里想,多少应该能探点口风吧,总不至于什么都不说吧,哪怕他只说个只言片语的,她也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的。
温壬叙这下停下来了,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手边的东西,脸上的情绪看不出有什么,只是有点淡漠的感觉,像是对她的问题毫不感兴趣般,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她。
他把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旁,这才神在悠悠的看过去,低声说:“你在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
何月鸢一怔,瞬即偏头一笑,眼神就立即带了不悦。低头翻阅自己的资料不再看向他,假装毫不在意的回答:“朋友算不上,那就是商业伙伴吧。”说完她自己又轻笑一声,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如此善变,想当初打电话要知道徐艾的情况的时候,她可深刻的记得,当时的他,绝不是现在的他!绝不是现在这样的疏离淡漠!
温壬叙把她的一切情绪全都收进视线里,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酝酿什么,片刻后他从收纳袋里拿出个眼罩戴上,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
何月鸢的余光一直留意着他,很是不理解他这样一言不发的举动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真要搬救兵?她心里有些不快,想撒手不管这件事,可那天的情景又浮在眼前,让她欲罢不能。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的时候,一旁的人突然出声了。
“金城的投标意愿书好像已经被我助理收到了吧,但是??????”
何月鸢一喜,屏息等着他的下文。
这时,温壬叙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眼神透亮的望向这边,嘴角带了笑容,有些可惜的继续:“听说是金城的企划部负责策划的,然后就被压在了我助理那里了,一直没提上来,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企划案长什么样子,就更别提什么投标书了。”
她一听这话,开始的郁闷不翼而飞,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但也没表现的太明显,只是故作不知所谓的耸耸肩:“东家做事不周,你也不用把气撒在我头上呀。”
她话里有话,说的很是巧妙。但温壬叙还是听出了原委,也只是笑笑,在没有做声,重新戴上眼罩继续休息。
一旁的她不知是喜还是忧,攥着文件的手突然有些颤,感觉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却被人无故摆一道,心里的不爽多少被这最后的结果压制着,静待着它的最后爆发。
她下了飞机,就再没看见温壬叙,人群涌动的机场里,人多的令人心慌。
她踩着细高跟鞋,一步一步的走着。没会儿就有个长相端正的人走过来拿过她的行李,并向她微微点头。
“他人呢?”她脸上的墨镜还没有取下来,让人看不见她此时的情绪,一旁的人只能正面回答她:“老板这个时间段有个重要的会议,来不及接您!所以让我来接何总。”
何月鸢唰的一下取下眼镜,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眉梢间已然是怒气在目,怀抱着双手,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呛他:“下次要是他没时间来,你也就不用了来了!哼!”
她一个偏头,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那个频频向她看得陌生人,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是上了高度:“当我何家没司机还是没豪车!要你来接!”
说完就没理会他,掏出手机拨号后,抬脚就朝出口走去。
“金河那块地,他说了,你得亲自去!”
温壬叙和何月鸢的关系从这块地被金城集团投中后开始好转,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没什么变化,但他们自己知道,不一样了。
温壬叙为了和金城集团取得良好的合作关系,下了血本的承让了金河那块宝地,但这却让他和金城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有了进一步的联系!当初他的第一选择其实不是金城而是何家,只是后来他考量再三,还是选择了金城,就是走了何月鸢这个后门。
他自己当时很清楚,当时的他根本不足以让那个人亲自来见他,所以他利用了何月鸢的多管闲事,由她向那个人传话,这样比他自己亲自出手,更有保障!
要说他自己这几年的事业没有靠谁,那是不可能的!他的优势就在于他有很多可以依靠、可以支持他的人,至于商界中那些说他有着非凡经商能力和雷厉风行的手段的人,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恭维讨好而已。他从来的做事为人的原则就是,有优势不好好利用的,全是成不了气候的!
徐艾的生活进入正轨,繁重的工作让她每天都精力充沛,没什么时间去思考她以后的人生,她很满足现状,虽然有时候会很累。
她穿着整齐干劲的职业装,踩着细跟皮鞋,带队提前进入了会场。身后跟着的是群年轻有活力朝气的青年才俊,个个精气神十足,领着资料袋,昂首挺胸的走进会场里。
偌大的会场里金碧辉煌,豪华气派,完全不像是一场竞标赛,而是一场华丽丽的聚会。会场里冷气十足,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清点各种收尾工作,领头人也已经在开始呼叫闲杂人等请散场,竞标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是徐艾当上企划部副部长后的第一次竞标赛,地段就在C市西外的荷花淀,风景十足,再加上最近那边的地铁线也刚刚开通了,现在只需要稍加开发,那片地的收益将会非常丰厚。
此次的竞标书是她作为主要负责人开发的,企划案是整个团队一起研发的,心里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现在坐在自家公司的位置上,仍是忍不住紧张起来,毕竟此次竞标的公司和集团还是很厉害的,让她不得不有点发怵。
所以部长让她放宽了心去放手做,就当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最后成不成功,不重要。但她心里明白,这次竞标多少是有点难度的,关键是竞标的人很多,就连不是本市的公司都有来竞争的,所以上头对她没抱多大的希望,虽然给她派了两名资深人员。
然后事实就是这样出乎意料,在她还在那里给她和自己团队的人加油鼓气时,没看见那群投资人已经走了进来,等周围的惊呼声引得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温壬叙。
又是她没有见过的模样。材质精致的黑色西装陪着精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高挑俊朗的身子款款而来,一种矜贵的气息迎面扑来,俊俏的脸庞在灯光的映射下更加熠熠生辉,有点蓬松的发质随着他的走动有节奏的跳跃着。
他一手里拿着文件夹,一手插在裤袋里,走进来的时候,脸上没带什么笑容,就是那种淡淡的无所谓的表情挂在脸上。他连眼神都没乱飘,微微偏头似乎是在听身旁的人在说些什么,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就转过脸来,直接对上了这边呆住了的徐艾的眼睛。
徐艾虽是被他突然的出现给惊住了,但她视线的接受能力还是接受了他在看到了她的那瞬间后绽放的笑容,没有任何惊讶的笑容,那种几乎天天在她眼前晃得笑容。
温壬叙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样微微洋着眉,轻咧开嘴角的笑容,连眼神里的光亮,都是那样柔和温暖。
在座的人都有点呆,画风转变太快,他们还来不及反应。
有时候人必须相信,这世上有种感情叫,专属于你的特权。
或许缘分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心疼,心疼它来的不是时候,或者是它来的太对了,以至于最后大家都无力承受了。
温壬叙就那样不管全场那么多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徐艾。
他微微倾身,与她平视,插在裤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放在她的后椅上,形神慵懒轻松,灯光从他头上倾泻下来,形成一圈晕开的光圈,衬得他整个人瞬间恍若不真实般迷离虚幻。
温壬叙噙着笑意,看她完全呆住了表情,不觉间心里的那块柔软处越发深陷,仿佛有种要崩塌的趋势。
放在后椅上的手微微用力,压制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欲望,片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缓缓开口:“准备好了吗?”
想起昨晚两个人通话时她的余悸,她的喋喋不休,都在告诉他她对今天的期待与不安,但他也只是尽量给她安慰,并未给她任何今天的主角是自己的讯号,不是他不想,只是还没成现实的事,还是不要任何希望的,要不然到最后的失望,谁也承受不起。
徐艾完全呆滞的神情终于有点回神,垂下眼来眨了几下,缓解酸涩,但心里的震惊还没有消散,微微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说实话她的内心是崩溃的!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他对她,了解的彻头彻尾;而她对他却是这样毫不知情!任他给她一些莫名其妙的惊和喜。
他后面跟着的人都有点好奇他交谈的那个人,但却不好上前打听什么,只是微微走近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
温壬叙这时直起了身子,眼神却仍没有离开她,了解她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她现在的想法,因而他火上浇油:“结束了一起吃饭。”
徐艾没说话,眼看着他风度翩翩的走上那个高位,然后不再看她,和旁边落座的人交谈起来。
她收回了视线,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文件,多少搞清楚了目前的形势,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的给她放水,但多少都会手下留情吧。但她一想到这个,就不禁咬紧了自己的牙齿,酸的她一身酸痛,怎么感觉都是要走后门的节奏呀!
她端坐在位置上,努力忽视那些朝她有意无意看过来的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看什么呀!这情况她也是刚刚知道的好嘛!要不然她用得着担惊受怕一晚上嘛!
她团队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八卦,虽然看她一脸什么都别问我的表情,但旁边一位女职员还是蠢蠢欲动,拿了文件遮了遮自己,莫名激动的问:“艾姐,你认识吗?认不认识呀?!”
这一看就是有情况的局面,能不认识吗!可她不回答,给对方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再瞟了眼台上的人,心里想:看来她是需要去了解下他的工作了!
接下来的投标竞争简直就是超乎了在场所有人意料,或许大家都多少会觉得这次投标,何氏企业会占点优势,毕竟别人有熟人嘛!可有熟人也不是这样玩的呀!
连徐艾都要忍不住咋舌了,一开始她或许还有点紧张,到最后她的发言就成了温壬叙的专属提问者了,别的集团公司什么的,要么他是直接忽视,要么压根就不给发言的机会。
整个投标会场,出席会议的领导们恐怕只听明白了何氏的投标计划,要是没有参选者们递上的企划书,估计那些领导们就会以为只有何氏参加了此次的投标计划。
别的参选者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不是个讲公平的场合,本来投标竞争就是要看最后这些策划者们的述说,吸引决策人的眼球,可温壬叙抓着何氏就不放了,像是已经达成了协议在协商一样,和阐述者们津津乐道的交流着,完全忽视其他在场的竞争选手,把他这个后台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
结束后,徐艾的整个团队都看出端倪了,感觉事情已经成功了,高兴地完全忽略徐艾的个人因素。
温壬叙走过来要人的时候,丝毫不顾及这后台走的太明显,仿佛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他和徐艾的关系,尽管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旁观者早已脑补出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戏了。
徐艾这时不敢瞪他,怕给自己引得一身骚,只好告别了同事,光明正大的跟着他走。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想,到底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说是贵人,实不为过。但她有时也会暗自庆幸,幸好自己遇见了他。
“自己说吧,怎么回事呀?”她一坐上车就发问,表情里没什么好坏的,毕竟别人帮了你那么大的一个忙,这时板脸色,是不合适的。
他轻车熟路的驾着车,笑出了声,“教你怎么把后台走的明目张胆呀!”
此时他早已脱去了西装外套,连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此时也被变得松垮了,整个人的气质才没有那么多的严谨,带了笑的面容,此时更是柔和的不像话。
徐艾这时放开了眼,白了他好几眼,看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到嘴边那些质问他的话几经转折还是咽了回去,再次开口已是别样的心境:“上次你说,你是在卖股票,那现在呢!你怎么又成了卖地了?”
“我家就是卖地的。”他回答的一本正经,脸上却洋着点点随意,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徐艾偏过头,不敢置信。
卖地的?他说的倒是轻巧庸俗,殊不知这到底给她传递了什么样的信息!这是说难听了,那说好听了,那可是房地产事业!所以说他家是搞房地产的?
她回过头来,暗自深呼一口气。她就知道,围着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全把她的好运气给带跑了!
温壬叙转头看她一脸郁闷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手搁在窗边支着额头,一手控制着方向盘,继续说:“你也别在意我这边了,我给你说说刚刚你们那份企划书的几个不足的地方吧,不过”他顿了顿,再看向她时,就见她心思已被他拉了回来,一副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煞是乖巧,就收回了那句‘不过’后面的话,开始和她分析了他们那份企划案的改进一处,又纠正了她一些刚刚在会场遇到一些她没回答好的问题的答法。
人生能够有幸遇到一位贵人相助,这人的一生,真的会走很少弯路,尤其是像温壬叙这样一心一意为她付出的贵人,这是她在很多年以后,知道最后故事的结局时,她唯一能够想起了的感概,却也是令她唯一珍惜的心绪。
走进饭店的房间时,看着那满桌子的人时,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在车上和她说那些枯燥无味的话题了,而等饭桌上那些投资人有意无意的问她的那些问题,都是在他刚刚提及的范围内时,她才切身体会到,他的每一处用心。
那时的温壬叙,被一位投资人困住了,没注意身边的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她就坐在他的旁边,桌上的人大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都没有说什么,而她也很明了,那些偶尔投过来的眼神,她再没有忽视和躲避,迎着笑就看了过去。
一场晚饭下来,就正式敲定了他们何氏中标了,尽管有人在红眼,但她也只是笑容淡淡,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来了。
她知道,温壬叙在这其中的作用,他给她的机会,他把这条路给她铺的平坦干净,还等她收拾好自己那在心里作祟的自尊心后,才悠哉哉的走过去,迎接它的终点。
所以现在的她,并没有多少中标后的喜悦,反而心绪万千,对他的心绪更是千丝万缕。说感激、感谢、感动,都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境,淡淡的酸涩感从进入房间后一直绕在她心头,散不去,也不会散不去。
她想哭,因为她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是为什么,而他又是为什么,这些,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