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澍来的时候,我正倚在掉了朱漆的大圆柱旁捣着药,石杵撞击药罐的声音清晰明了,一声一声地撞进我的心头。陈澍的身量虽然比宇文景睿低一些,但我还是要一个劲儿地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不知小姐有何事要吩咐卑职去做?”
我悠长地哼了一声,拖着语调道喊了他一声“陈大哥”,却听他连连告罪道,“小姐直接称呼卑职名字就好,卑职万不敢担如此称呼,王爷知晓了,定会怪罪的。”
我扫兴地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会告诉他?”复而抓着他身着铁甲的胳膊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格外亲切,你真是太像我二哥了,都是英姿飒爽、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可惜我二哥早早去了云南镇守边疆,我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卑职何等何能,怎敢与大名鼎鼎的宣化将军相比。”
我撇撇嘴,嫌弃他这个榆木脑袋,心里暗暗着急,“我不管,从今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哥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我抓准时机嫣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果然,我看到他慌乱地低下了头。
“将军是嫌弃我不上台面吗?”
“啊?卑职不敢…”
“那将军是答应收下我这个义妹了?”我兴奋地像只活泼乱动的兔子,连连摇着他的胳膊道,“兄长,我有求于你,你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嗯…”
“我虽然医术尚需进修,却也是可以给太医、大夫们打下手的,甚至可以独立救治一些病症较轻的平民。所以,你今天带我出去好不好?”我目光殷殷,期盼着自己刚才没有白费功夫。
“小姐说笑了,卑职怎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霎时,我脸上的失落便一股脑流露出来。我愤慨地冲他吼道,“原以为将军是明事理的,却不曾想只会屈居他人淫威,为人处世并无主见。你自然比不上我的二哥,哼!”
说罢,我抬腿便走,任凭他在后面忽短忽长地喊着“小姐”,我也没回头,只留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发呆。
我走到药棚里,却见杨柳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似是对我刚才的举动十分无奈,却又不敢劝谏。
我将捣碎的药末均匀地铺洒在干净的药纸上,动作轻熟地折起来,顺便扫了一眼发呆的杨柳,缓缓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姑娘…”她喊了我一声,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低眉犹豫片刻,“奴婢斗胆,妄自以为姑娘刚才举动有些…有些轻薄。”
我苦笑一声,“是啊,哪里有女子这般不顾男女之戒的呢。”
她垂下头连忙告罪,我却不以为意,只淡淡说了一句,“且不论姐姐究竟如何看待我,我清楚地知道,我来燕京不是要与王爷纠缠不已,我要诊治病人,我要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杨柳,你懂了吗?”
“姑娘心怀苍生,自然是无上功德。只是,疫病凶险,奴婢实在担心姑娘……”
我却并未接她的话茬,只喃喃道,“美人计、激将法可都使了,陈澍,但愿你不要让我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