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正值晚秋时节,我掉进了国公府的小潭,当夜就受寒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迷糊中只能听见娘焦急的喊声,一病便是半个月。
后来我才知道,娘为了给我求药,第一次哭着向杨夫人下跪。娘是那样傲世的女子,却为了我可以忍受所有委屈。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好地活在世上,不负娘的期望。
再次睁开眼,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日暮低垂,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上。就在我落水的当夜,大雨如注,打落一片芭蕉叶。天气愈发阴凉,潮气不断,倒真应了苏绣此前说的话,潮气涨上来,关节都有些酸痛。
“木兰,喝点水吧。”
我笑着对宝珠颔首,接过了青瓷瓶中的清水。我哑着嗓子说,“谢谢你。”
她坐在榻边帮我掖了掖被角,又伸出手探我的额头,“还是有一点烫,待会儿我再去请严大人来看。”
“严大人?”
她嗯了一声,弹了弹我彤红的双颊,“为你治病的太医!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六宫的名人了,谁都知道你惹怒了十三爷,然后意欲跳湖自尽。”
我微勾唇,这种说法正印证了我的某种猜想。我跳下去之后,宇文景阑如果救我,那这几日流传的一定是“皇子追爱”。所以,宇文景阑一定没有呆在原地等到我被救上来,在这那种情境下能把他带走的只有一个人――总管刘顺。
至于刘顺使了什么手段,我却难猜出来。只不过刘顺是皇后的人,可以敲定了。
“消息传回凤鸣宫时,帝后正要歇息。皇上一听这事,立马宣了御前侍候的严太医,让他为你医治。”
我蓦然一惊,这件事不在我的预料中。宝珠也看出我的惶恐,连忙解释道,“当时你那个样子,就像半条命都没了一般,寻常的医女哪儿能救你?”
说话间,有人打了各色丝线织成的门帘进来,小声喊着宝珠,好像有什么事情。宝珠出去了片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男子。那名男子不过二十出头,身着深灰太医服制,五官端正,不过眉目中却尽是肃穆与冷淡。
他走到床榻边,将手中的镂空梧桐木盒药箱放在几案上,拉出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纯色的丝帕和丝绣小枕头。
“开始吧。”
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但我觉得有些耳熟。看诊全程沉着一张脸,身上自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我悄悄凝视着他,只见他眉头紧锁,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情况不是很好。
“以前受过寒?”
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单独搬到西城小院居住后,每年冬天在冰天雪地里洗衣,那刺骨的温度曾让我痛苦不已,那时手上总长满冻疮。
我嗯了一声,他会心地点点头,便继续看诊。一直到他收起丝绢,我都盯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看,皮肤看上去是那样的细腻光滑,真容易让人联想翩翩。
“体受大寒,下焦湿热。胃也受了牵连,看你这小身板,每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吧。”
我惭愧地道了声“是”,看着他卷起草纹袖口,走到茶桌旁展开草纸,提笔写方子。那认真的姿态让人感叹他不愧是御前侍候的太医,果真细致用心,哪怕只是为一个品级尚低的女官看病。
“上次在景福宫,你就是奄奄一息的可怜样。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是这副模样,面色蜡黄,毫无生机。你呀,好生调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