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挪动了几步,脚踩在厚重的雪里,原本平整的地方也塌下去了,映出几个脚印。我低头看着洁白飘渺的雪,最后答道,“好啊!”
紧接着,不光是大哥,我身后的萤儿和躲在远处廊庑后偷窥的永昼也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萤儿,她紧拽着我衣袖的手也松了几分。
“吩咐后厨多做几样小姐爱吃的菜,另外,派人去看看,豫园那边安排好了吗?天儿冷,早些把火盆子升起来。”
然后,我和萤儿就被请大佛一般地请进了暖阁子中。永昼抱着他的蓝靛小鸟,牵过萤儿,两个人便去逗鸟玩儿了。而我,只有坐在高脚木椅上,悠哉地品着暖茶。
大哥坐在主位上也端着茶盏,不时用盏盖儿拨弄下浮上来的碎叶儿。
“大哥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就说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木兰…”
“打碎了骨头连着筋,爹不在了,大哥便是木兰的主心骨,我从来都是能体谅大哥的。没错,我是徐家的不肖子孙,丢尽了徐家满门的脸面。所以,木兰从来没怪过大哥。”
我一股脑说完,倒让他更加不知如何开口,只皱着眉盯着脚底下看。过了片刻,他才默默说了一声,“不怪你。”
如此一来,我们兄妹之间也只剩下了无法宽释的隔阂与疏远。彼此之间说话客气着,行事礼遇着。虽不再是从前的针锋相对,可也免除不了尴尬了。
一顿家宴,众人吃的索然无味。大哥沉着脸色,偶尔会客气地向萤儿让菜;三哥和三嫂嫂挨着,却谁也不理谁,甚至会彼此呛对方。二哥则压根没有入席,大约还是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
用过晚饭后,我和萤儿早些回了豫园。短短几个时辰,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遥遥望去,曲折回肠的廊庑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而树木枝桠上也被雪压得有些弯了,低低地垂着。
“婶婶,我明天可以不进宫吗?”
我低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人,“想留在国公府吗?”
她点了点头,眨着双眼等待我的回答。
明天就是孝哲太后入葬孝陵的日子了,太后有生之年只有萤儿一个亲孙女,萤儿不去送葬,是说不过去的。可是,萤儿年纪还小,让她亲眼看着一个个亲人被送进冰冷的地宫,我又何尝忍心?
“婶婶…”她祈求般地拉着我的衣角。
我停下脚步,蹲下望着她,“萤儿听话,明天一起进宫。等到了晚间,咱们就回来了。”
“哦…”她失落地垂下头,如蔫了的小白菜一样。
我只在心底笑笑,却并不多言。她那点儿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难得出来个永昼和她玩得到一起去,肯定是比她日日在乾清宫里习字来的开心了。
她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听了话,洗漱完毕后早早入睡。倚莲阁里有侍女照看着她,我便披了一层绒领披风,往东边二哥的园子去了。
一路凄风阵阵,我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可就在我要敲门的那一刹那,浑身上下又打了一个激灵。二哥此前是怨恨着我的,这回来见他,我心里真的没底。
就在我踌躇不前的时候,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我来不及躲避,只好转过身,但在看清开门那人的面容时,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