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论声,将一个蜷缩在路边的道袍少年吵醒。少年睁开那双有些无神的双眼,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左手正了正头上的发簪,缓缓的站了起来。
从少年的身上的打扮来看,少年并不是道家子弟,不过是穿着道袍而已。右手挂的佛珠便是最好的证明。
从怀中抽出布条,将长剑系与身后,一跛一跛的向前走去,他从何处来?又该去往何处?这些问题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前些时日,他了自己的心头大事,已经再无目的可言。他能成撑到现在,也全凭其所托。当他昨日提着那贼人的项上人头,祭他师傅的灵位之后,便不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他一跛一跛的走着,他并不是瘸子,这条腿是当时之战时,被那贼人打断。他拖着那条废腿,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走在喧闹的集市之中。
他曾找过大夫,高昂的诊金只得让他望而却步。不是没有本事,是不想让长剑再次沾血。
“新鲜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肚子伴着那吆喝声,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这才让他想起,自己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正经的吃过什么。摸了摸荷包,几个铜板叮叮作响,让他舒了一口气,看来此刻可以饱餐一顿。
缓缓地朝着包子铺走去,飞驰的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让他险些摔倒。
“走路不长眼?”车夫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还是停下看了看,那个险些被自己撞到的少年,见少年没有大碍,才再次摔鞭前行。
车夫的言行,不用多说,放在一个月之前,恐怕早已是去地府报道。如今,少年只是摇了摇头,打了打刚才不小心蹭身上的尘土。顺便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仅有的五个铜板。
道袍少年用自己的全部积蓄,换来的是五个肉包子。老板娴熟的用油纸包好,就在这时,一个小乞丐走了过来。
“一边去,别来这耽误我做生意。”
小乞丐还未说话,老板的咆哮已经抢先了一步,将他打发走。
道袍少年这也将注意转向了小乞丐,他的年龄和自己相仿,身上的短衫早已是补丁成片,不看短衫的边角,甚至给人感觉这就是由补丁缝制而成的衣服。再看他满身的污垢,身边围绕的苍蝇,头发上的尘灰,和那长时间没有洗过的脸颊。是那种走在街上避而远之的人物。
接过油纸包好的肉包,心中却有点不爽,就好像刚才的那番话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平时恨补得一句话只用‘嗯’‘哦’代替的他,生平第一次帮人说话:“掌柜,他也怪不容易,怎么不给他个馒头打发他走?”
“馒头?”那包子店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以为他这是第一来我这里要吃的?”
“谁没个难处?咱也不是狠心的主。”包子店老板一边说着话一边娴熟的换着笼屉,接着说道:“当初看他怪可怜,就给了几个包子?谁知道?嘿!就赖上我了,算着上次他已经是来这第九次了。我又不是他爹娘凭什么养他?我家那几口可就凭着这小铺子糊口。要我说啊,这人就不能心太软,太软就会被……哎?刚才那人呢?”
包子店老板说话太过沉醉,甚至让他说了好一会,才发现刚才那道袍少年已经消失,还没待他四处张望,就被人喝了过去。这件事也就没让他放在心上。
“嘿!”
道袍少年叫住了那个小乞丐,见那小乞丐停下看向自己,道袍少年就将油纸中取出一个包子抛给了他。道袍少年自然有信心将包子扔到小乞丐手中。
“这……”小乞丐接下包子,指了指包子有指了指自己,同时问道。
“吃吧,给你的。”道袍少年边说边拖着自己的一条废腿,一跛一跛的走过去。让他略微感到惊讶的是,他还没走到那小乞丐身边,包子就已经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尽了肚子。
见此情景,少年赶忙有从油纸之中拿出一个,谁知小乞丐连连摆手,双手还被背到了身后。
道袍少年连忙解释道:“我一个人自然吃不完这些,放些时日坏了岂不可惜?”
听了少年这番话,小乞丐才半信半疑的结果包子,他并没有吃,而是揣进了怀里。
“你这是要去那里?”道袍少年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同时问道。
看他的脸,虽然脏,却不显没有活力,反而精神充沛。想必定有一个安身之所,自己身上盘缠耗尽,不找栖身之处,恐怕只能露宿街头。常年身在江湖,已经习惯这份喧嚣,可现在他累了,不想在夜夜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他想和正常人一般,睡的踏实,活的自在,最少不想被路边的马蹄声吵醒。
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身为老江湖的他,稍微一听便知有四匹马正在朝自己这边赶来,四匹马中应该少了两个马蹄铁,猜得出应该是太过匆忙还没有歇脚。
“这边!”
小乞丐听到马蹄声后,如受惊了的兔子一般,飞快的逃窜,那速度一般的年轻人恐怕是跟不上的。道袍上年瘸了一条腿,速度也仅能跟上小乞丐,不至于被他甩开看不到影。
二人窜来窜去,最终在一个小桥下面停住,可小乞丐并没有放松警惕,趴在地面听着马蹄的声音,知道声音越来越远,才舒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还露出虚惊一场的表情。
“对了。”小乞丐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道袍少年抱拳说道:“刚才多谢道友的包子,看道友这样子恐怕是居无定所,若是不嫌弃,今晚可与我同住一宿?”
道袍少年心中略有不爽,这小乞丐是右掌左拳,分明是凶拜,可看他应该不是武林中人,也便没有与其计较那么多,再看看自己,刚才追小乞丐的时候弄得一身尘土,显然有些狼狈,不过也就不用他再次说明来意。
“那贵府在那?”道袍少年活动了活动自己瘸着的腿,刚才的跑动刺激了筋络,让他有些好转,在跑跑也许能够自愈。
“这里!”小乞丐指了指自己的肩上背的包袱,说话间展开了那个包袱,熟练的在桥洞下面找了几块砖头,又找了几个树杈,打起了一个建议的屋子。
道袍少年笑了笑也不客气,就坐了进去,天色尚早,正值春天,暖风吹过桥洞,带来花香和阵阵暖风,让他不由得身体放松。
“敢问道友称呼?”小乞丐挽起裤腿,在河里拿着石头在河里找着什么,同时问道在岸边坐着的道袍少年。
“王石。”两个字从道袍少年口中吐出,不愿再多说一字。
他自幼无父无母,跟着师傅长大,据他师傅所言,他被师傅在一个荒林之中找到,被一层粗糙的麻布裹着,在没有什么东西,甚至手中没有攥着什么信物之类,一看便是某大户人家的大少爷,风流后的产物。
那个年代弃婴并不少,师傅在见到捡到自己前曾经也遇到过一个,可惜刚领回家不过三日便离开人间。给他师傅带来不小打击,从此遇到弃婴,师傅也假装没见。王石是他师傅偶遇的弃婴,第一次他师傅自然假装没有看见,可两日之后有经过此地,发现他还活着,甚是吃惊,便带回家好生照顾。而后赐名为石。
至于姓,则是那麻布的边角,绣着一个‘王’字。他本想随师傅的姓名,可他师傅只叫他王石,从不改口,在他师傅眼中,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无论做了怎样的事情,能来到这个世界,都要被他们所赐。
“王石,王石……”小乞丐喃喃道,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王兄我姓……”
小乞丐说到一半却没有了声音,让一旁闭目养神的王石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只见小乞丐如猛虎扑食一般,想着河下扑了过去,两三个挣扎的动作之后,便向岸上扔了几条鱼。高兴的跑过来。激动的说道:“看来今天晚上我就能请你……”
“嘘!”王石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不让小乞丐说话,他隐约的听到了马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