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很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他也一样想把所有的事告诉他们。
无论对于谁来说,遭逢如此巨大的惨变,承受如此的痛苦,并且独自一人承受半月之久,没疯掉真的是一种大造化。
花雨此刻虽是有了成人的思想和心性,但他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
上一世的他生活于太平盛世,从未有过如斯之惨痛,突遭惨变,对他心灵的冲击,可想而知,但是他却必须撑着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这是他的责任。
没跟三婶和花山他们寒暄,花雨直接道:
“确实有些事情要跟你们商量,咱们出秘洞说吧,现在就走。”
所有人对望了一下,然后简单商议后,留下了五位母亲在秘洞中照看大家,其余的人都跟着花雨向洞外走去。
一路上有小孩凑上来询问,都被花山几人黑着脸挡了回去。
花雨看着花山几人,心中不由感叹:看来他们心中已有了猜测,这次巨变确实让他们成熟了不少,以前的无忧无虑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十一个人和一狐快速出了秘道,待石门合上后,花雨认真看来十人一眼,在他们急切的神情中,肃然道:
“你们是所有人中最受大家信任的人,也是娘临走时指定的担负责任的人,所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
但是,你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你们必须要记着,你们身上还承担着秘洞中所有人,以及村中所有人的希望。”
十人虽是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花雨的话后,还是感到心口似被巨石所压。
相对沉稳的花山长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绪,道:
“你说吧,我们都已有了心理准备。”
花雨凝视了他们一会儿,道:
“那好,咱们下山,边走边说。”
众人走得并不快,到了山脚就由花山推着坐轮椅的花雨前行。不到两刻钟,众人就接近了村子。
所有人都是脸色煞白,双眼通红,脸上流着泪痕。
花山和花文俩人都强烈的痛苦和愤怒而咬破了嘴,但却硬是强忍着没哭出一声声音来,而其他的人却是早已哭哑了嗓子。
气氛沉重而压抑。
这一刻,花雨没有开口劝说什么。因为他明白,这一刻,他们需要的是发泄。
花雨也想,但他从来都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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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旁,但却早已丝毫看不见记忆中的村子的样子,一切都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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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花山和花文也是一样。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猛地向记忆中的自己家的所在冲了过去。
毕竟,心底总是抱有一丝奢望。有了心理准备和亲眼目睹始终是不一样的·······
泪水止不住地流,但十人都是咬着牙没有出声,只是沉默而疯狂地翻着被焚烧后的瓦砾和残木所覆盖的地面,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但这终究是徒劳的。
十人匐地痛哭,就连最是沉稳的花山也是失声痛哭,哭到声音都沙哑了,仍是跪伏于地,久久不能起身。
虽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但当亲眼见到时,仍是忍不住心酸心痛。花雨开口了,厉声道:
“够了,你们打算就这样哭一辈子吗?别忘了,凶手仍在逍遥法外,而且,你们身上还承担着整个村子的希望!”
或许是花雨的厉声批评起了作用,几人慢慢起身向花雨走来,但每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已被抽空了一样。
看着他们,花雨也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沉声道:
“走,去村口,村中所有人的遗骸都在那里。”
十人听到这个消息,无神的双目似是瞬间充满了活力,紧紧地盯着花雨的双眼,随后花山推起花雨的轮椅,快速向村口行去。
到了村口,花山便告知十人,村中所有人的尸首都被人聚于此处焚烧化烬,成了这方圆百米,高达两三米的骨灰堆。
十人僵直着身体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花雨也是双目黯然地望着眼前的骨灰堆,长辈的疼爱,伙伴的欢笑,似是一刀一刀地在割裂着他那本已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不觉间,花雨唇角流出了殷红的血渍。
天色阴沉,蓦地一阵风吹来,骨灰随风扬起,十一个人就如雕塑般伫立,在这废墟之上,显得无比诡异与苍凉。
抹去嘴角的血渍,花雨强压心中的巨痛,轻声道:
“想报仇吗?”
声音虽轻,但落在花山等人耳中却如惊雷一般,沉浸在伤痛中的十人,猛地转身盯着花雨。
花山等五人虽然都是不过十二岁的少年,但在现实的逼迫下,他们都在快速地成长着,成熟着。
半个多月的家长式经历让他们在面对问题时都变得更加冷静、稳重。
乍闻噩耗的悲痛、恐惧、绝望、仇恨的情绪充斥着他们的心神。
虽然他们都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若是长期没有合适的渠道让他们发泄这些负面情绪,这强大的负面压力便会不断地压迫他们的精神直至崩溃,那时的他们不是变成废物,就是变成疯子。
花雨深深地明白这一点,突失至亲的绝望又岂是那样容易就能度过?
若非是成年的心智毅力在时刻提醒着他身上还担负着的责任,以及报仇和回家的欲望支撑,他也许早就倒下了。
即便是这样,现在的他仍然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欲望。
所以花雨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渠道,给他们的人生制定了一个足够支撑他们坚强成长下去的给予力量的目标,将他们从绝望的负面情绪中暂时脱离出来。
虽说这对一群年仅十来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残酷,但事到如今,却也惟有如此而已。
看着面前这五张稚嫩的面庞,还有那失魂落魄的五位母亲们,他们那充满悲痛和仇恨的眼睛深深地刺痛着花雨的心,花雨缓缓开口道:
“灾祸降临之日,我曾见到凶手真实面目。”
乍听此言,十人立即屏住呼吸,似是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花雨看着他们的神情,继续道:
“并知道其领头人名为徐坚,还有一人名为柳五并使用一种奇形锥体暗器。这是我目前所知道的凶手的所有信息,也是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的唯一线索。”
这时,花文开口了。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其他的人没讲任何话,但他们的神情却是很明确地表达了他们的意思:他们也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手刃灭族之仇人!
花雨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把早就想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找到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看三婶欲言又止,继续道:
“就算我们现在能找到他们,我们也报不了仇,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我们被杀,村中香火断绝。
我们都应该很清楚,能毁灭我们整个村子的仇人的力量远不是现如今的我们可以匹敌的。”
“所以,现在的我们缺少报仇的力量。而且,我们是村子里仅有的幸存者,我们也必须担负起重建村庄的责任,让我们的父母亲人能够永享香火,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这一刻的十人都各自露出思索的神情,花雨没有打断他们,而是继续说道:
“那么,我们就必须在努力活下去的同时,重建村庄,并积蓄力量报仇。你们认为呢?”
十人思索片刻后,花山首先开口道:
“小雨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要报仇,此仇不共戴天!但同时我们也要重建村庄,让遭受灾祸的亲人们在九泉之下也为我们骄傲!”
花文接过话头,“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就凭我们这十一个人吗?”
花雨看了一眼花文,心中评价道:花文虽年仅十二岁,却是这些人中心思最为灵敏的人。
其余人一时之间似是也没有什么办法,都望向花雨。
花雨只得开口说道:
“我们幸存的下来的仅有二百零七人,有三婶这样的身为母亲的共七十二人,其余的尽皆是十二岁以下的孩童。
这些孩童是我们花家村延续的所有希望,所以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必须想尽办法让他们健康地成长下去。”
所有人都认真点头表示认同。
“娘临走前将照顾所有人的任务托付给了你们,那就说明你们有这样的能力,更有这样的必要。
要让他们健康成长,并成为花家村的希望,那么就不能让他们在仇恨中成长,所以报仇的责任就只能落在我们这些人的身上。
由我们承担起报仇的责任,由我们守护他们的成长!”
所有人都在认真思索,片刻后,花雨的三婶李寻渔开口,说道:
“小雨说的很对,我们是长辈,你们五个是所有孩子中的最长者,小雨又是少族长,所以于情于理,这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我们一肩担下。你们认为呢?”
李寻渔刚说完,花山就立刻表示了同意,其他人也都郑重地表示了认可。
花文抿着小嘴,看了一眼花雨,然后道:
“那,我们该怎么跟其他的人解释村子里发生的一切,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们的想法都很难实现。”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花雨,花雨并不意外花文首先看出了这一点,通过花文的一系列表现,他对花文很有自信。
花雨看向所有人道:
“这个合理的解释就由我来说吧,毕竟我是唯一一个从秘洞外回来的,而且我更是少族长,所说的话相信更容易让大家相信。你们觉得呢?
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处理好这骨灰的事,······,这是我们的亲人,也是我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