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思仁朝着秦淮河走去,虽不见秦淮水,却已闻秦淮声,只听到笙箫合奏不绝于耳,琴瑟和鸣此起彼伏,雷思仁觉得真是热闹非凡,走到河岸边,岸上人来人往,有人疾步快走,有人闲庭信步,有人挽手相游,还有货郎推车叫卖琳琅满目的货品……
岸边杨柳依依,轻风阵阵迎面扑来,使雷思仁觉得惬意无比,相比老子所言:“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此种理想状态,雷思仁觉得此情此景却是更胜一筹。
雷思仁望向河中,河面上画舫林立,游船穿梭于其中,有乌篷小船能坐数人,从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有雕栏画栋、旌旗招展的高大楼船,船内人影攒动,燕语莺声不绝于耳,眼前的这一切景象,让雷思仁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他的心中顿时升起“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重生之感……
雷思仁望向河对岸,惟见灰瓦青砖,不同建筑参差不齐,有些建筑可见数层之高,飞檐高瓴,巍巍似有腾空之式;有些建筑依水而建,延绵不绝,涛涛似有浮动之感,而朱窗素门又有如繁星点点缀于其间,而置身于此情此景之中,却从心底油然生出一丝丝怯意,恍惚间觉得自己竟是粗俗丑陋之人,如何能进入这人间仙境……
缓缓漫步于河岸,雷思仁心中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融入此情此景,幻想着自己能够春风得意,为人熟知,被他人所敬仰。他朝着一座桥走去,只见此桥横跨河的两岸,青石而筑的大拱桥有如长虹卧波,显得十分壮观,桥面上车马人流熙熙攘攘,而雷思仁只是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前行,只觉得这些建筑都精美绝伦,一户挨着一户,街旁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秀丽多姿,向里面走去,环境却越来越清幽,每一户基本都是原木色大门,每一扇门上基本都有一对狮口形状的铜环,而且门都是半开的状态;每扇窗都玲珑剔透,窗上都挂有精致的各色珠帘,低垂下来的五彩珠帘,将屋内景色恰好遮住,且常常听闻到院里有狗吠声,此时雷思仁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又有些惆怅,暗想道:“原来明朝之时的秦淮河,竟却似人间仙境,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诚不欺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今世,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去好好游玩一番,如若我只存于此前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雷思仁正在出神的冥思当中,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说道:“郑兄,别来无恙”,便下意识回头去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贡院门前偶遇的吴伟业,
雷思仁赶忙拱手说道:“吴兄,别来无恙,又相遇此处,看来你我二人缘份不浅”,
“哈哈,我见刚才看见郑时而兄四处观望,时而似有沉思,定是在寻找什么好去处!千万莫道只是初来此处?!”吴伟业嬉笑着问到,
听吴伟业如此一说,雷思仁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如实回答:“我之前只是听闻秦淮风流处,但确实没有到过此处,还望吴兄莫要见笑”,
听到这些,吴伟业有些目瞪口呆,略带怀疑地说道:“郑兄真的不是在说笑么?!”,
“吴兄看我哪里像是在说笑…”雷思仁一脸无奈的说道,
此时的吴伟业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雷思仁的神情,终于似乎有点相信其所说,为了打破略有些尴尬的场面,急忙说道:“噢……那好,郑兄如若不嫌,同我一起游于此处,可好?”,
“这样甚好,我确实是人生地不熟,那就有劳吴兄了……”雷思仁也顺势答到,然后两人并肩同行,气氛依然有些尴尬,两人神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其实你我所处之处为旧院,又称为‘曲中’,你我先一同去'香绣楼'听听曲如何?”吴伟业首先说道,
“如此甚好!幸亏有吴兄带我见见世面”雷思仁心中十分高兴的说到,
“郑兄不要过于谦虚,如果真没有来过此地,一定是有陈季常的怪癖吧?!”吴伟业开玩笑的说到,
“哈哈,吴兄多虑了,陈季常有柳月娥这位河东狮吼,而我却是孑然一身,所以我俩的确不相同”雷思仁笑着说,
“噢,郑兄原来和我一样都是只身一人!这栋小楼便是‘香绣楼’了”吴伟业指着眼前的一处建筑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青色台阶进入楼内,雷思仁满怀好奇心偷偷观察着周边,吴伟业开门而入,便听到有小狗吠叫声,接着进入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堂,堂门前挂有一精美鸟笼,笼内有一虎皮鹦鹉见到有客人来,‘唧唧喳喳’叫着“上茶、上茶”,雷思仁跟着吴伟业先后入座,不一会儿,见到一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出来,直接冲着吴伟业说道:“吴大才子光临此处,真是蓬荜生辉,呦,今天还带了位朋友而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爷?”,
“这是我的一位好友,姓郑,‘外婆’以后可叫郑公子”吴伟业介绍到,
“噢,原来是郑公子,以后要多多光临我‘香绣楼’,我一定盛情款待”鸨母挤眉弄眼看过去,边说边走到雷思仁身边,用手轻轻捶打他的肩膀……
“快去叫些‘小娘’来歌舞助兴”吴伟业冲着鸨母说道,
鸨母忙着喊道:“娘儿们出来了,有客贵客到,要好生招待着”,
“你们慢慢玩赏,那我就先退下了,如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鸨母边说边向后退走,
只见六名女子花枝招展列队而出,其中后面有两人,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琴箫和鸣,雷思仁觉得很是悦耳动听,前面有四人翩翩起舞,定睛去看四名舞者,身姿曼妙,舞步轻盈,神态缠绵,使人有飘飘欲仙之感,不一会儿各色小吃以及瓜子干果等各种美食纷纷端上桌来,各色精美的美食已使人眼花缭乱……
“刚才吴兄好像叫刚才之人为'外婆',是何意?还有刚才似乎听到的'小娘'、'娘儿'又是何意?”雷思仁趁机向吴伟业问道,
“看来郑兄还真是'大隐隐于市',不通世俗,在这里的歌伎,我们外人都叫她为'小娘',刚才那人叫她们的时候叫做'娘儿',大家都叫她为'外婆',或者很多人都叫她们为‘鸨母’,或者‘老鸨’你知道她们怎么称呼你我?”吴伟业不禁大笑着说到。
“我还真不知如何称呼”雷思仁有些小声地说道,心中想到:”没想到竟有如此多的门道……“
“其实‘外婆’却称我等为'姐夫'”吴伟业忍不住笑着说到,
“这些还都是第一次听说,真是闻所未闻,亦见所未见”雷思仁也尴尬的笑着说,
“郑兄能醒悟人生,及时来到秦淮享乐,如此必不会抱憾终身”,吴伟业看着雷思仁,笑着说道,
“我本就一凡夫俗子,今日能有如此雅兴,却是拖吴公子之福”,
“郑兄又过谦了,其实五湖四海内皆朋友,今日美景,今日应尽情享受,明日必定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雷思仁知道吴伟业所说’明日‘指的是科举考试放榜之事,他知道吴伟业是历史上显赫的大诗人、大才子,而且是有功名的人,因此用十分坚定的口气说道:“我在此保证吴兄定能金榜题名!一定能卓尔不群、出类拔萃!”
“那就借郑兄吉言了!明日放榜之后,你我好好相聚一场,不醉不归,怎奈突然想起今日还有其它事情缠身,确实不能陪郑兄尽兴,还望多多见谅”吴伟业起身拱手说道,此时一曲歌舞已毕,歌伎纷纷退回,
“不过郑兄可以在此尽兴而归,一切都记在我的账上,已表我的一点点心意”,吴伟业诚恳地说道,
雷思仁见此,也赶忙起身说道:“吴兄何必如此客气,我也正好随吴兄一起离开此处,去看看更多外面美景,只待明日与吾兄相会,再一叙方长……”
“既然如此,那就等明日你我再共赏良辰美景,“吴伟业笑着说道,
“外婆我等改日再来,”吴伟业朝着里屋高声说道,并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布包,弃置在桌子上,不等里面有回音,便拉着雷思仁走出大门外……
两人在门口就此别过,雷思仁望着吴伟业远去的方向,心中想到:“自古才子多风流,凡人庶子只可望其项背……”
雷思仁向前走去,此时的他想碰碰运气,他总有一种直觉,能遇见那似乎能改变历史的美人陈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