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卿催马跑到稍前,侧身转头问向雷思仁:“如若万岁问起这一路见闻,你该做何回复?”听他这么问,雷思仁便知道这是又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所说的合不合他们阉党的心意,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会更好,只能硬着头皮随口说道:“一路之上,并无异常,”
“这么说明显是在掩盖事情,”
“还请魏大人多多指教”
“就说路上遇到了匪盗,但是只要一提魏忠贤魏大人的名号,就被吓得作鸟兽散”
雷思仁心想:赤地千里,荒无人烟,即使有匪盗,也会一无所获的,这明显又是在拍魏忠贤的马屁,忙说道:“小人明白,多谢魏大人提点”
一行人一路奔波到天黑,在一个大驿站前面停住,雷思仁身体感觉已经支撑不住了,一路上除了喝点水外,马背上布兜里面的干粮确实干的和石头一样硬,实在让人难以下咽,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魏良卿对着驿卒说道:“赶紧去准备些饭菜,换上一批新马,我们明日四更便走,”驿卒赶忙下去准备,雷思仁心想:都知道把马换掉,让马休息休息,这人也真是受不了了,幸好自己有骑马的经验,不过即使是这样,屁股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疼痛难忍,
“郑大夫,我们赶紧进去,进食休息,明日一早即刻动身,保证明晚能顺利到达京师,”魏良卿回头冲着雷思仁说道,
“你的这位朋友一言不发,存在感很低呢,万一路上把他丢了,我们都不知道”魏良卿看着那女子笑着说到,
“魏大人,都怨我没有给您解释清楚,他本就是一个聋哑人,生活自理较差,这才想到京师去投奔亲戚去”雷思仁故意冲着女子比划着说道,那女子依旧是不动声色,
“噢,原来如此,”魏良卿的语气中似乎还是带有一丝怀疑,
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屋休息,雷思仁与那女子被安排进一个房间,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家当了,雷思仁正想与那女子交谈,那女子却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并用手指了指窗外,雷思仁明白了:她是在告诉我隔墙有耳,怕是有人在监听里面的情况,可是我怎么跟她交流呢,低头看见桌上有一水壶,雷思仁灵光一闪,用手指沾着壶中的水,
雷思仁在桌子上写道:“他们好像有些怀疑你了”
女子坐下来也写道:“都是习武出身,可能看出我不太一样,静观其变”
雷思仁又写道:“我睡地上,你睡床上,早点休息”
女子点头答应,两人和衣而睡,雷思仁找了一块儿布,将其铺到地上,脸朝下趴着睡了起来,因为自己的屁股实在是有些吃不消,疼痛无比,连腿都是麻的了,刚闭上眼睛,那女子蹲在他前面,用手敲了敲地面,用手指写道:“为何这个姿势睡觉?”雷思仁看了看,也只是冲着她苦笑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屁股,那女子明白了什么意思,笑着直摇头,
夜很静,周围的蛐蛐叫声显得格外响亮,其它屋里的鼾声都能清楚传到雷思仁的耳朵里面,趴在硬硬的地上,难以入眠,床上的女子亦红已经侧身睡去,雷思仁十分困倦,强行闭起眼睛休息,迷迷糊糊的时睡时醒,脑海中闪过各种片段,想将自己所未知的身世捋一捋清楚,
床上名叫亦红的女子身上所盖的毯子滑落在地,雷思仁忍着全身的酸痛,强行撑起身子,慢慢走到亦红身边,将地上的毯子轻轻拾起,慢慢盖到亦红的身上,亦红突然转身,手中的短刀已经顶到了雷思仁的胸口,雷思仁被吓了一跳,努了努嘴,指向自己手中拿着的毯子,亦红这才放松了下来,接过之后,冷淡的看了雷思仁一眼,自己盖好,又侧身睡去,
雷思仁自己蹑手蹑脚走回去,刚要趴下,忽然听到门外有极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朝着自己房门这边传来,床上的亦红也警觉起来,与雷思仁对视一眼,一同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黑影闪到窗前,鬼鬼祟祟的透过窗户,向屋里扔了一个东西,然后迅速消失,不明之物恰好滚落到了雷思仁脚下,雷思仁朝着床那边看了一眼,亦红冲着他点了一下头,雷思仁弯腰捡起,拿到手里仔细瞧看,是一个纸团,便拿到床边给亦红看,借着微弱的光亮,两人将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一切顺利,两人看完之后,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雷思仁怀疑眼前这名叫亦红的女子,肯定她还另有所图;亦红也怀疑的看着雷思仁,心想他肯定还有别的同伙,两人对视许久,都对对方产生了很大的疑问,
雷思仁首先一把拉住亦红的手,揽入怀中,亦红杏眼圆睁瞪着他,立刻就要挣脱,雷思仁赶忙将她手打开,在手心里一笔一画写到:与我无关,亦红怀疑地看着雷思仁,也在他的手心里写到:我只身一人,两人相视无言,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雷思仁又在她手心里写到:先睡,明日若有情况,我来应付,女子虽然一直怀疑他,现在也只能点头答应,
雷思仁将纸团收好,继续趴到地上,使劲琢磨着这事儿,心想:看这上面所写的意思,好像是跟我们认识,还一同谋划着一些事情,不过此事是真的与我无关,如果要是与她有关系的话,那么从她所流露出来的神情来看,她不像是在骗我,传递消息之人应该对情况有所了解才对,绝不会贸然行事的,那他这么做就不怕万一我知道了,而破坏了她们的计划?那他发出这样的信号是何用意,况且这驿站应该是有人站守岗位,绝不会轻易得手……,恩……我好像想明白了:这叫‘引蛇出洞’……,雷思仁越想越觉得困倦,不知不觉睡去了,
一名驿卒推门而入,将脸盆毛巾等放好,大声说道:赶快醒醒,赶紧起来洗漱吃饭,否则耽误了进京的行程,谁也担待也不起,雷思仁睡得迷迷糊糊地被驿卒叫醒,全身乏力,眼睛都睁不开,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睡着就又被叫醒了一样,勉强撑起身子来,屁股和双腿依然是酸痛无比,亦红已经从床上起来,端起一杯浓茶漱起口来……
两人走到大厅和魏良卿一起进食起来,魏良卿看着雷思仁问道:“昨夜两位睡得还好吧,没有受到什么打扰吧?”雷思仁一听,装作急急忙忙从衣服里面找东西,然后拿着那个纸团冲着魏良卿说道:“托魏大人洪福,昨夜睡得确实不错,不过,早晨醒来之后便发现地上有一纸团,我们打开一看,不懂其中的含义,还请大人您过目,”魏良卿拿过纸团,漫不经心的打开纸团,只是略略瞅了一眼,便笑着说道:“恩,看来定是一些小小匪盗前来作怪,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亦红也在一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动声色地看着,
雷思仁看到此情景,心中略略明白了一二:这应该是魏良卿的试探,他用了一招‘引蛇出洞’,想看看我们会不会自露马脚,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几人吃饱之后,天至微明,连忙催马启程,一路之上,雷思仁觉得魏良卿这个人已经不再时时刻刻那么警觉了,骏马奔驰,果然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之速,距离皇城越来越近,雷思仁看到路上又有好多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向着皇城方向走去,路上还躺着一些似是将死之人,雷思仁放慢了马速,亦红也放慢了速度,雷思仁回头看了一眼亦红,只见亦红眼睛里面竟然充满了泪水,而且将自己马背上布袋中的粮食全部扔了下去,雷思仁也将自己的粮食袋全部扔了下去,两旁的灾民瞬间涌了上来,互相争抢着……
前面的魏良卿勒马转身冲着雷思仁说道:“不要耽搁了,正事要紧,速速进城!”两人也只能催马前进,雷思仁心中明白这个女子虽然面似冷若冰霜,其实有着满腔热情,内心柔软,
守城的士兵一看是魏忠贤的人马,立刻开门放行,却将那些逃难的人拒之门外,入城之后,一行人跟着魏良卿直接奔向魏忠贤的府邸,雷思仁与亦红跟在后面,偷眼望去楼宇画廊美轮美奂,富丽堂皇,跟着魏良卿走了五重院落,眼前一座大房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进入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堂,窗明几净,八面玲珑,当中坐着一人,此人长得精瘦,面皮松弛,两条细眉下弯,一双三角眼,鹰钩鼻子,鲶鱼嘴,长得一幅奸诈之像,魏良卿见到此人赶忙叩拜,说道:“拜见九千岁,人我给您带来了,”说完用手指了一下雷思仁,雷思仁赶忙也像魏良卿一样叩拜起来,
“恩,你就是揭皇榜的那人?”魏忠贤细声细语地问道,
“正是贱民,”雷思仁低着头答到,
“恩,不必拘谨,起来回话吧,来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谢过九千岁,”
“你旁边这位又是谁?”魏忠贤看到亦红并不叩拜,有些不高兴的问到,
“哦,九千岁莫怪,他本就是一乡野之人,又是一聋哑人,我是带他来京城寻亲的,他没见过世面,不懂的礼节”雷思仁赶忙冲着亦红用手比划了起来,亦红一动不动,杵在那里傻笑,魏忠贤一看果然像是村野匹夫,也就不再搭理她,
“这次你进皇宫,为贵妃治病,事情非同小可,不可耽搁,你先下去稍作休息,等我传唤一同进宫,”
“有劳九千岁费心了”雷思仁连忙说到,
“良卿,你下去安排吧,”魏忠贤说完之后,起身而走,
魏良卿将雷思仁、亦红两人领到一僻静住处,嘱咐道:“郑大夫千万不要乱走,免得一会儿寻不着你”,雷思仁点头答应,
雷思仁见屋中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便示意亦红坐下一起吃,只见亦红拿起筷子沾着酒在桌上写道:奸臣,得而诛之;雷思仁摇摇头,在桌上写道:情况不明,莫要冲动,否则以卵击石,两人正在暗暗交流当中,忽然门口有一女子敲门说道:“郑公子是我,请开门,”屋内两人一听都有些吃惊,雷思仁看着亦红直摇头,表示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公子是我呀,快开门呀,”门外娇声再次传来,亦红示意雷思仁去开门看看什么情况,雷思仁心中很是纳闷:在京师魏忠贤的府上,还有女子认识我?!朝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