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一呆,无法置信的看着皇甫天,久久不语,心中一痛,脑海中忽的闪过秋蝉那张决绝而悲愤的脸,神色似乎有些懊悔颓然,却咬咬牙强自按下,问道,“那今日,皇上怎么又同意禅让帝位了?莫非,你真以为说了这些话,本王做了皇帝后就会放过你?”
“哦?”皇甫天似乎有些惊讶,疑惑道,“朕说了这么多,莫非皇兄还是不相信朕的话,还是不肯放过朕?”
皇甫临云跪在一边,顿时紧张兮兮的看着诚王,只希望他能说句服软的话才好。
诚王却丝毫没有向他看上一眼,仰天哈哈大笑,道,“皇甫天,亏你这么天真,还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当真是愚不可及。本王并非不相信你的话,但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本王若登大位,必杀你而后快。你若不想平生枝节,最好现在就杀了本王,免得日后后悔!”
皇甫临云神色一垮,如同丢了魂一般,顿时哭丧着脸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甫天不由得赞赏的点点头,道,“皇兄,你果然一点没变,当年若是你当了皇帝,现在定是一代雄主。只可惜,你固然深谋远虑,朕也不是傻瓜,朕今日之所以愿意禅让皇位,却是有别的原因。”
“哦?”诚王并未掩饰自己的疑惑,道,“那今日有何不同?”
“因为今日,一切都要结束了。”皇甫天顿了一顿,忽然沉声喝道,“皇后!事到如今,你还要藏在幕后么?”
众人一时间更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不解其意。诚王更是一脸不解的看着皇甫天。
“嘿嘿嘿!”忽然屏风后传来几声轻笑,一个美艳绝伦的盛装少妇轻轻移步走了出来,却正是皇后上官飞燕,身后还跟着严肃的定国公和面露愁容的云山郡主。
上官飞燕看着诚王柔声道,“诚王,本宫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能,这大唐江山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居然还收拾不了这么个傀儡皇帝,真让本宫失望透顶。”
“皇后娘娘?”诚王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本王无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谋划,如今恐怕要连累娘娘了。”
上官飞燕轻轻掩嘴一笑,一时间容光焕发,美艳无双,让人眼前一亮,轻笑道,“诚王,你当真是好蠢!”
“皇后娘娘!”诚王大怒,扬眉道,“士可杀不可辱,本王无能,无话可说,无非是成王败寇,可难道连你也要羞辱本王么?”
上官飞燕却道,“本宫骂你蠢,不是因为你无能,而是因为你无知!”
诚王心中一凛,有些不解其意,神色疑惑的看着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突然面色一寒,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诚王还未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花,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就直直往自己胸口刺来,顿时暗叹一声,吾命休矣,只好闭目待死。
“叮叮叮!”只听得三声金铁之音,那柄长剑便被轻易招架开了。
诚王睁眼一看,顿时又惊又怒,道,“钟媚!你居然敢背叛本王!”
钟媚媚笑一声,道,“诚王爷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奴家原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弟子,潜伏在王爷身边,不过是静待今日而已。像王爷这种愚蠢无知的人,钟媚还不屑于跟随。”
方正心中一动,想起当日曾听楚婵说,钟媚似乎是仙门弟子,却原来是跟了皇后娘娘这么个阴月宗的弃徒,所以才能修得些魅术的皮毛,想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
“你!”诚王心中顿时大怒,想起平日里对钟媚的种种信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才感激的看着冷傲峰,道,“冷掌门,今日多亏有你相救,才没中这毒妇的暗算。平日里本王对你多有怠慢,实在是本王不智,望你不要怪罪的好。”
钟媚嘴角微扬,道,“冷傲峰,你还真是诚王的一条好狗,诚王父子平日里把你当家奴一般呼来唤去,你今日居然还能舍命相救,真不知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冷傲峰面色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皇甫天,这才凛然开口道,“本掌门出身名门正派,怎么会做这些阴谋造反的勾当,其实,冷某是皇上的人。”
众人心中更是大惊,万万想不到皇上心机如此深沉,居然会在诚王的眼皮底下还藏有这么一枚棋子,有了这重安排,诚王的谋反现在看来更像是个笑话了。
诚王脸色一白,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冷傲峰见皇甫天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诚王,道,“王爷,您有所不知,皇上将冷某安插在您身边,虽也有监视之意,但更多的是要冷某保护好王爷父子,免得关键时刻遭人暗算。”
“保护?”诚王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别人手中的玩物与工具,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心腹手下,居然是两方派出的卧底,自己的所有阴谋、所有谋划,居然还多半出自这两人之手,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只可怜自己成了提线木偶还尤不自知,天真的做着至尊之位的春秋大梦。
“王爷还不明白么?”恭恭敬敬站在台阶下的方正,心中已然恍然大悟,不由得出言道,“皇后娘娘与国公爷之所以支持您,并非是您威逼利诱的结果,反而是他们蓄意为之。您之前集军权、政权、盛京防务及宫禁侍卫指挥之权于一身,已然是大唐的无冕之王,连市井小儿都知道您心存反意,您造反的消息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若是等您真的杀了皇上,到时候皇后娘娘和定国公再突然出来清理反贼,将王爷诛杀,那时就是名正言、天经地义。到时候皇上和王爷都已死,皇上又无子嗣,这天下还不是皇后娘娘和国公爷他们兄妹说了算。恐怕到时候,我大唐,就会要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女皇帝了吧。”
方正话一说完,上官飞燕仰天哈哈大笑,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着他,道,“皇上果然不简单,连身边的小太监都如此聪慧,三言两语就能将我兄妹二人的筹谋看得清清楚楚,倒比那诚王强了不知多少。”
诚王越听越心惊,脸色已如白纸一般,面无血色,滚滚汗珠淌下,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严谨、不可谓不阴险,若是今日诚王谋反得逞,对定国公兄妹定然毫无防备,性命生死也只在其一念之间,到时候大唐改天换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诚王虽然苦心孤诣的筹谋,却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心中大为颓然。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看方正,又看看皇甫天,又看了看上官飞燕和上官云,忽然咯咯的发出几声浅笑,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终于仰面大笑起来,直笑得面色通红,泪珠滚滚而下,边笑边泣道,“笑话,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终不过是春梦一场。
“本王纵横一生,半世枭雄,处心积虑的拉拢朝臣,废寝忘食的经营自己在朝中的影响,自以为一点点的向皇位迈进,还整日里想着至尊之位,想着君临天下。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原来是个被人随意利用的蠢货!”诚王大声痛哭,到最后忽然猛地抽出冷傲峰腰上的短剑,噗的一声便捅在了自己的胸口。
众人心中一惊,万料不到诚王居然有如此血性。
冷傲峰正横剑对着钟媚,背朝诚王,哪里料得到诚王会突然自尽,连忙反身将他扶住,急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利剑贯胸,汩汩鲜血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诚王已然是有死无生,他感激的看了看冷傲峰,然后抬头对皇甫天道,“二弟,你能派人暗中保护我,我很感激,可我再也没脸苟活于世,事到如今,也唯有一死。二弟,若你今日能渡过此关,能否再帮愚兄一个忙?”
皇甫天心中不由一痛,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骨肉相连的亲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哪里能无动于衷,深深叹了口气,道,“皇兄,你但说无妨,朕定为你办到。”
诚王感激的点点头,道,“愚兄早年,曾喜欢过前朝周室皇裔的公主姬灵仙,可是当时我嫌她身份卑微,直到她死前都未能给她一个名分。若今日二弟能够渡过难关,请你日后将她以诚王正妃的身份移入宗庙,得享后世香火。”
按理,诚王这种乱臣贼子,被被诛杀之后,连灵位都没人敢立,何况自己的什么妃子。但皇甫天自不会如此无情,点点头道,“皇兄放心,朕知道了,一定为你办到。”
诚王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倒在地,慢慢闭上双眼,任由胸口的鲜血喷涌,只是喃喃道,“含香,父亲来了……”
诚王死了,自始至终都没再看皇甫临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