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瑶接过墨笔道,“我写可以,但你不许偷看。”
“我保证不看!”
上官瑶这才在灯笼的封口处密密麻麻的写了几个小字,然后用边角盖好,道,“我写完了。”
方正接过墨笔,道,“我却是也有个心愿,索性也写上吧。”于是提笔在灯笼上大大方方的写了起来,上官瑶见他并无遮挡之意,偷偷扫了一眼,却是只有八个大字,“十年之内,集齐五珠”一时也不解其意。
方正将墨笔一扔,笑道,“这个叫孔明灯,传说上古时候,天上有位仙女名为织女,织女为天帝之女,地位尊崇,却好奇凡间事物,于是偷偷下了凡尘,却没想到在凡间爱上了一个放牛郎,牛郎不知她身份,却也对她一见倾心,于是两人便结为连理。天帝知道此事后大怒,就将织女押上仙界,囚于月宫之中,永世不得再入凡尘。牛郎日日思念妻子,却终不得见,求教于当时的智者孔明先生,孔明先生为他夫妻二人的情感所动,于是便发明了此灯。按孔明先生所说,此灯可以在天地间传递信息,于是牛郎便将他所有的思念一字一字的写在孔明灯上,日日编灯,夜夜放灯,只希望月宫中的妻子能看到他的自言片语。一盏盏孔明灯挂在夜空之中,便化作了这漫天的繁星,每一颗都写满了牛郎对织女的思念。”
“那后来呢?”上官瑶听得入神,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不禁问道。
“哪有什么后来,后来牛郎死了,这世间便再没人放孔明灯了。”
上官瑶心中凄然,道,“牛郎虽然痴情之极,却幸在自己天寿短暂,只苦了织女永生永世在思念与寂寞中无尽沉沦。这天上的星星再多,也多不过织女日日夜夜思念的泪水;牛郎的思念再长,也长不过月宫中的空冷寂寞的长夜,这天下的男儿再深情缱绻,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负心薄幸。”
方正愕然道,“你的观点倒也别致,深情款款的牛郎偏偏被你说成了始乱终弃的小人,却是闻所未闻。且不管传说是真是假,总之孔明灯是一种愿望的寄托与向往,月宫中若真有仙人,定然感念你我至诚,没准能为我们实现愿望。”说完并指如刀,指间真气齐聚,噗的一声蹿出一支火苗,倒让上官瑶惊叹连连。
方正用手指点燃了灯油,稍等了片刻,孔明灯便飘然而上。二人立身凝望,目送孔明灯摇摇而上,渐渐化作了漫天繁星中的一颗,再也分辨不清。
上官瑶深深的遥望,道“你说我的字写得那么小,月宫上的织女能看得清么?”
“字体大小并不要紧,紧要的是所求是否真挚,若你是诚心所求,便是一字不写,天上的仙人也是能够领会的。”
上官瑶扭头看了一眼方正,道,“谢谢你,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星星的故事,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哦?今日是郡主生辰?”
“嗯,正因为是我生辰,所以我爹爹才把招亲的最后一日定在了今天。”
方正哂笑了一下,“这倒是有趣,你爹爹便打算在你生辰当天送你一个如意郎君?”
上官瑶知他言语讥讽,却并不气恼,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我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平日里疼极了我,对我的要求从无违拗,又怎会强迫我随便嫁人。招亲之事,却是我自己的意思。”
方正一直以为上官瑶的婚姻牵扯到诸多利益,当是定国公一手策划,用来拉拢各方势力的,现在不由得大为惊讶,道,“郡主天资国色,地位尊贵,正是意气风发,怎么也要用这种庸俗手段求亲?”
上官瑶脸色一苦,道,“你只道我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如意郎君得不来,却不知道天下间没有比我更愁嫁的了。”
方正更为惊讶,道,“这是为何?”
上官瑶犹豫了半响,才道,“我不愿瞒你,我是爹爹的独女,我出生之日,官星得子奇,为孤鸾星煞,主克夫之像,命中注定今生觅不到如意郎君。其实我之前也曾许过三户人家,皆是爹爹一手暗中安排的,可是都是未及过门夫家就已殒命。父亲求教于宫中星宿大师,说是非命中大气运、大魄力者不能为夫,所以我便求爹爹设擂招亲,在当中选个最优秀的人来做夫君。”
方正修的是先天功法,对道家理论本就心存崇拜敬畏之心,所以虽不了解星象之说,但也并无质疑,更不敢妄言,只好安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爹爹如此苦心孤诣的为你安排,一定能心想事成,为你觅得如意郎君。”
上官瑶苦笑了一下,道,“承你吉言了,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心存奢望,只愿能平平安安的送我爹爹终老,也算是尽了孝道。”
方正心下不忍,仰望着漫天的繁星,沉默了半响,突然道,“你说如果织女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如此悲惨,她还会下凡尘,会爱上牛郎,会和他结为夫妻吗?”
上官瑶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方正深深地看着上官瑶,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不历风雨又怎见彩虹,不熬过黑夜又怎么会有黎明。就如生命正因为其短暂而愈显珍贵,就如生活正因苦难磨砺而愈显开心快乐的难能可贵。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为了那短暂而幸福的十之一二,我想织女宁愿永生永世困在月宫之中,也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上官瑶心中感动,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方公子,谢谢你!”
方正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两人并肩而立,任由秋风携着丝竹音曲从发丝衣带间拂过,渐渐融入了平湖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