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樂冬吞下最后两枚筑肌丹的时候,他的脑海嗡的一声,眼前一花,那身下的冰层,层层破碎,一片炙热刹那弥漫。
身体明明在海水中下沉,却没有丝毫凉意,他猛的睁开双眼,知道自己掉进的是阳极之水中,而他是鬼修,一身从骨血到经脉全是阴极之体,坠入这无边阳极之水,那必是十死无生。
樂冬迅速散开修为,层层阴气波动,将周边的所有阴极之冰吸入体内,在他的身体内形成一道阴极气流,与那冲刷而来的阳极之水苦苦对抗。
刹那间,他的身体内时而狂热,里面狂冷,极阴极阳之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相互撕咬,形成一红龙,一蓝凤相互轰击。
樂冬嘴角溢出鲜血,他看到木朵纹丝不动,坐在海面上,似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手诀不曾间断,发出一道道神通,正在专心的攻击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死灵们。
他抬起手掌想去召唤天皇兽和晋级台,却发现他的掌心世界被死死封住,根本无法打开。
“难道我陷入了幻境之中?”看木朵的样子,自己的真身似乎还在冰面上:“但这是什么幻境,连天皇兽和晋级台都被封在了掌心世界,无法出来?”
樂冬心头一颤,“只能靠自己了!”当即盘膝于海水中,双手掐诀,念动凝神诀。
他的身体随着修为的散出,渐渐停止在了深海之中,极阴之冰与极阳之水从四面八方不断涌进身体。
海底那些死魂也扑面而来,顺着他的每个毛孔,七窍砖入他的体内,形成一团团黑色的死气,吸食他的骨髓与血肉,啃咬着他初生的一个个脏器和骨骼。
樂冬双眼迷离,渐渐有了混浊,他一狠心,咬住舌尖,一口老血喷出,凝神决全境展开,神魂一振,眼里恢复了些许清明。
那龙凤对轰交集时,形成阴阳交汇的一种新生,那是一道道充满生机的光芒,这光芒不但没有伤害到樂冬一丝,反而与那些死气形成了第二道对抗之力,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修补着受损的身体。
一种时而生意昂然,时而死意灭绝,时而极度阴寒,时而极度炙热之感传遍他的神魂,两组相互对抗的力量,四种感觉,在他体内形成了强烈的生死挣扎。
樂冬苦苦支撑,一遍又一遍的念动着凝神诀,甚至到了后来,他连鬼战九式都开始施展出来,将那些还在不断冲来的死灵捏的四分五裂。
在这生死危机时刻,他想到了鬼战九式第三招,噬魄吞。
只要是魂,无论是生魂,还是死魂,他都可以在鬼战九式下进行吞噬。
“既然如此,不等你们进来,我自己来吞了你们。”樂冬双眼血红,张开口,鬼战九式第三招噬魂吞的口诀之音喃喃而出。
这三式对樂冬来说太过凶残,一直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练习,而如今事出紧急,此地之魂又无肉身所佑,竟然让他在此情急之下施展而出,尽管这不是真正的噬魂吞,但也有其意。
樂冬一声嘶吼,法诀念起间,只感觉那条条新生的血脉,游走全身,层层向着口角四周如龙蛇般汇聚而来。
他的双眼瞬间成为一片血湖,嘴唇刹那紫黑,瞬间风云色变,乱涛翻滚,在其面部十丈处一张吞天噬地的血盆大口隐隐成形,那些死灵身子一颤,惊恐四散,就要逃离而去。
但,晚了。
只见那天地大口刹那暴涨,对着死灵用力一吸,一个巨大的漩涡呼啸而去,死死锁定八方天地,那一只只死灵刹那被吞进子府,
那些死灵进入子府后瞬间雾化,在与那白气碰触下形成一条条黑气,樂冬知道,这是鬼修轮回海所需死气。
樂冬大喜,这可是冲击混沌境时,所需的生死轮回海,居然他才刚刚筑成肉身,就这样得到。
他正在狂喜之时,眼角突然一跳,神色立刻古怪起来,只见那生死二气缠绕间,隐隐的,一座黑色的道鼎基台刹那出现。
在那基台出现的同时,他的身体一颤,那些之前自己砖入的死气停止了破坏,自行砖入了那座黑色的鼎基之内,让那道基更加凝实了三成。
紧接着让樂冬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白色的生机之气也刹那飞向道台,环绕在其外,形成一道道刺目的护鼎流光。
在那生死搏杀的龙凤,也是一颤,被那道台生生吸走,化做一红一蓝一双小型龙凤悬于其上,时而随着那生之白气盘旋游走。
他的头发从短发一点点长成披肩长发,浓密而充满光泽。时而黑,时而白,时而红,时而蓝,在海水中摇曳舞动,一眼看去,甚是诡异。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道基吗?”樂冬放出神识,呆呆的内视着那座小鼎,吃惊不已:“我筑肌还顺带着筑了个道基?”
鬼修是不可能出现道基的,而鬼修吞噬生死之力,为的不过是在体内开辟一处轮回天地,可,这生死轮回道鼎,这是个嘛玩意?
樂冬一时间懵了,这只有道修才能出现的道基之鼎,居然从其轮回死气中孕育而出,这……
就在他冷汗连连,惊凝不定时,眼前再次一花,睁开时,他看到了自己躺在一片半黑半白的雾气内,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他的眼前。
“你是何人?”樂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身影,应该说是一个背影。
“名字?不记得了,一根线而已。”那个男子的声音充满沧桑,似从无尽岁月前穿透而来。
“我?什么跟什么!你什么意思啊?”樂冬彻底懵了。
“我的存在只为传经,是谁便不重要。”男子平静说道。
“传经!什么经?”樂冬从眼神到口型都是巨大的‘O’型。
“生死经。”那男子语气依旧平淡飘摇。
“生死经!你替谁传经?那是什么经?和尚念的经?道士的法经?”樂冬一口气问出一大串问题,他实在不习惯这种一句话回答一个问题的交流方式。
“替你传经,经既传你,便是你念的经,你的道法。”那人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说罢,他缓缓回过头来,一步步走出雾气,他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青年的轮廓,看不清五观,明明那身影看似十分清晰,却似又含迷雾,无论用神识还是意志都无法窥得真颜。
他这一回头,樂冬只感觉迎面而来的不是人,是洪水猛兽,煞气腾腾,明明就只是那么站着,却似有无尽恶鬼凶魔压顶而来。
“你!你到底是谁?”樂冬连连退后,感觉面对这样一个人,哪怕对方什么也不做,也能将人撕碎、摧毁。
“你便叫我‘线’吧。”那人淡淡道:“线,断了,既是断了,重新开始,才能成就真正的自己!”
说罢,青年也不管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表情,手持一只古朴的洁白玉片,轻轻一按,印入了樂冬的额心。
做完这些,青年转身而去,口中呢喃之音不绝。
“一踏解脱道,辗转生死间,释开离恨锁,了断轮回路!”
转身间,黑白雾气翻滚,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口中呢喃之音既不押韵,亦莫名其妙,唯有那沧桑荒凉之意,回荡在空气中,似断章,似迷茫,似绝决,亦,有坚定……
樂冬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只感觉那支法简入体的刹那,化做一卷经文,瞬间在子府内燃烧。
想要去阻止,但却晚了,只是一息,那法简便烧成灰烬。
就在他无比郁闷时,却见那灰烬中金光一闪,一个个金色字符如涅槃凤凰般飞出,一个一个,铿锵有声,如刻画般印在了黑色鼎身上。
一段光华闪耀的文字,形成了句句经文心诀,永久的刻在了他的轮回死鼎之上。
樂冬赶紧盘膝坐下,内视着子府,试着去念动那些经文,刹那间,他发现当他念动经文时,那代表着死亡的黑鼎,与代表着生机的白色光华似受到了召唤,可随他驱动运转。
唯独那双龙凤,虽然也在那经文下活跃起来,似他暂时还无法操控。
“生死经!好经!”樂冬一脸的兴奋,他觉得今天对他来说,如同中彩票还是加注的,仅直就是过年娶媳妇,大丰收啊。
“叮!叮!……”一段古琴的声音由远而近的飘入耳中,似有一股大力在吸扯着自己。
哗!
樂冬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坐在师傅的寝殿里,那张寒冰床上。
大殿窗门洞开,一习白衣,长发飘飘的师傅正在那高台上,弹着古琴,声音清扬,悠远,隐隐透着一丝孤独,飘飘洒洒,随风而去。
“难道我是在做梦?”樂冬是个现代俗人,对着此情此景生不出多少情怀,他此刻关心的,是难道自己刚刚真是做梦娶媳妇,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赶紧将神识内敛,冲进子府,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他看到,在子府内,黑色小鼎镶嵌着金色的生死经文,红蓝龙凤在白色光华中翻滚盘旋。
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真实,太真实了,那光滑的肌肤,那有血肉的感觉,那呼吸到空气的畅快,他真的死而复生了。
“我活过来了!”樂冬大笑出声,不再是死后那连笑,都有种阴庆庆的滋味,而是真实的,爽朗的大笑。
一团气从口中呵出,一丝冰寒穿进身体,樂冬赶紧跳下冰床,运气间,身体虚实闪动,立刻扛住了所有寒气。
“我活了,师傅,我活了!”樂冬狂笑着,走到高台上,之前让他用出所有修为才能抵抗的风,如今也不过似轻风拂面。
再看那下方魂海,惊涛拍岸,阴灵游走,海兽嘻戏,一片欢腾景色,亦没有了半丝死气,海水早已解封。
瑟声嘎然而止,木朵缓缓站起,转过身淡淡的看着他道:“你沉睡了三年,但最终收服了极阳与极阴,这是你的造化。”
“什么!三年!”樂冬骇然,虽然知道过去了很久,但……
“难怪,师尊要我在五百年后,去轮回星域把你带回来!很快,此地的冰雪也将退去。”木朵自语喃喃。
“呃……我以为咱师徒俩那是有缘,邂逅星空呢!”樂冬若有所失,怀春少男的缘份天空就此幻灭。
“五百年前,师尊临走时,让我在五百年后,去轮回星域带你回来。”木朵解释着,转过了看向樂冬的眼神,似有意躲避着什么。
“对了,师傅,我师祖呢,他去哪了?”樂冬好奇的问。
“师尊!”木朵再次抬眼看着樂冬,追忆中那黑衣白发的青年此刻正站在面前,只是两人的身份对换了一个位置。
“哼,臭师尊,天天板着个臭脸,若有来生,雪儿也做一回你的师尊,让你也领教一回天天对着个木头脸的味道!”
此刻的木朵面前,樂冬一头白发飘摇,一习黑衣舞动,修长健硕的身影,没了那个十八岁少年的清瘦,与她记忆里的师尊,似,一模一样。
“师傅?师傅?”见木朵看着自己发呆,樂冬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身体,蓦地,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筑肌时好像是一丝不挂的,现在却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师傅!这衣服,是你给我换的?”樂冬一阵惋惜,感觉这么酸爽的画面,怎么自己不早点醒来,亲眼见证呢?
“恩,怎么了?”木朵这才缓过神来道:“不合身吗?这是你师祖的,碎魂峰上没有其他男子的衣服。”
“不是,师傅,我之前,那个,好像是一丝不挂,你你你……”樂冬表面一副小清新,心里却无限猥琐起来。
“怎么?你的母星连最高礼节都有,区区一具肉身,看上几眼,有什么关系吗?”木朵嘴角一抽,淡淡开口,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听到这一句话,樂冬差点没跪下,一幅波澜壮阔的,小龙女与杨过的温馨场景在他面前粉碎!
“不是……在我的母星被人看光了身子,对方是要负责的。”樂冬二皮脸的社会小青年性子立刻展现出来。
“滚!正中那间是你师祖的居所,其他大殿,你随便住,没事别来烦我。”
他的不要脸换来的只是木朵面无表情的淡淡之音:“这是阴阳鬼体,你既获得阴阳双气,此术,注定归你。”
说罢,一支法简飞来,甩在了他的脸上!
“呃!师傅!我还没向您行最高大礼呢!”樂冬从脸上撕下法简,挤出一脸的羞涩大声喊道。
“滚!”木朵这次是在冰冷断喝,玉袖一甩,将其直接丢出大殿,殿门砰!一声,重重的,在他面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