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天涯的指引下,樂冬的神视不断朝着此山漫延,一路向内,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第一次借破阵者之眼,来看阵法本身,山不再是山,泥水、树木、花草,全都不再是本身的样子,它们是一个个点,一条条如同脉胳的丝线。
所有一切物质交织缠绕形成眼前的青霾山,在樂冬神视内是一根根经脉,用段天涯阵道的专业术语来说,那就是阵脉,顺着这些阵脉层层推进,会遇到一些浓雾区域。
只有将那些浓雾驱散、破开,才能走进大阵中心,找到中枢所在,接近阵心,拔除阵眼,才可真正破除眼前大阵。
可此阵手法特殊,那些雾霾区域引入了上古特殊手法,任段天涯耗尽心力,也只是驱散不足三分之一的区域,若要将所有雾霾区域破除,段天涯这条小命十之八九得交代在此地。
“小师弟,在那些丝线内部,便是煞源所在,这整个大阵都是依靠吸收煞源转动,其阵眼定是件不世煞宝。”
段天涯传音滚滚,涌入樂冬心神,“你不要去管那些雾区,我在入口脉上为你钻开一个缺口,你试着如同吸收天地阴灵气一般,看能否于这些阵脉中抽取其内煞源。”
樂冬听罢,立刻收回神视,寻着第一条阵脉退回入口处,果然看到在其中一条阵脉上,有一处细小的缺口。
没有犹豫,他立刻将所有意志凝聚在那缺口处,狠狠一吸。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混沌煞界猛然颤动,刹那如怒海般呼啸、翻腾,一个巨大的漩涡骤然成形,瞬间幻化成一个黑洞大口,向着那阵脉疯狂吸去。
这,是煞之对抗,在场没有煞修,无人可以看到。
青霾山在这一瞬间猛地一颤,所有阵脉瞬间收缩,以那阵脉缺口为中心,传出一股与樂冬混沌界对抗的排斥之力。
两股力量瞬间对抗,整座山方圆万丈内天地变色,风云倒卷,山体阴晴变化瞬间加快,在人们眼中形成一道时刻变化的风景。
樂冬坐在原地,在他的身边,所有修士都被这一巨变影响,所有人都感觉到来自此山的强力排斥,全都咬牙,展开全部修为,想要去与这股力量对抗。
这种变化瞬间扩散,即便那些还未走近此山之人,也都需要散开修为才能继续站定。
即便是山石草木,飞禽走兽全都受到这股排斥,顷刻间,被大力或连根拔起,或失去重心,刹那抛飞远去,天空中嘶鸣、杂乱声四起,噼啪乱撞。
一些修士躲闪不及,或被巨木乱石击中,或被飞鸟猛兽碰撞,惨叫、骇然之声顿时惊天。
“要出世了!”
在这洞天内,与青霾山遥遥相对的一座山脉中,有一片密集的道宫,那是旷家总坛所在。
在总坛广场中心有一个祭台,飘浮在半空中,旷家族人聚集而来,纷纷踏上这座祭台。
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妪佝偻着身子,干枯的脸上目光熠熠,此刻正遥遥望向青霾山方向,她的眼中有金芒闪耀,那是一种沉年的渴望。
“姥姥,此人,难道真的可以破开青霾山,让圣器出世?”老妪的身边是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长相平凡,但在那双眉间有一团浩然之气缓缓流动,如何去看,都极具君子风范。
“我们来到此地多少年了?”老妪答非所问,看都不看男子一眼,反问,却自答道:“那些被星空清盘的岁月,即便是这一纪元的初祖也无从定论了吧。”
“可是,姥姥,你确定,我们,我们还能出去吗?”那男子同样看向青霾山,他的目中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浓浓的怀疑,“初祖曾经断言……”
“我不信!”那老妪瞬间打断他的话语,她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激愤:“我不信,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是何时,又是怎样来到此处,但我之一族依靠阳罡之气修行,我绝对不信,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万一……”
“没有万一,旷浩然,你记住了,我旷家不属于这里,我们必需回去,你身为家主,必需带领所有人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老妪目光坚定,更有自信,今天的一切,是她多年愿望。
在二人的身前是上千旷家族人,他们层层叠叠,将祭台站满,在场所有人目中都有激动,也有一些充满思虑。
他们渴望回归世代相传中,旷家的故乡。
但他们同样不确定,那片充满先天罡气的故乡世界,是否真实存在,或者说,他们这些人还能否踏足那样一个世界,毕竟,他们已世代在离恨天生存,他们是否还属于那里。
可以让他们所有人真正修行,与其他修士一样,可以步入长生道,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只能依靠阵道法门,依靠他人的需要而活。
“可是姥姥,初祖曾经预言……”男子还要坚持,却被老妪反手一巴掌甩在脸上,打断他的话语,在这所有家门族人面前,老妪竟然这样就赏了他一记耳光。
“你给我闭嘴,别再给我提那个预言,我旷家若非有这一门独特的阵道傍身,就连真正的修士都算不上。”老妪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即便他是初祖,他还能预言连多塔大塔克都算不到的事吗?”
“姥姥,我错了!”旷浩然扫了一眼众族人,没有理会脸上的火辣,立刻向老妪躬身,那是把他从小带大的亲姥姥,他心中就算有一万个疑惑,他也不愿让她有丝毫不悦。
旷家,以阵道名扬天下,更是踏荒大陆仅在王者一人之下,高于其他一切王族的存在,且,整个离恨天,所有关键战争中,都少不了旷家的身影,即便是南皇也对旷家礼待不已。
可是,旷家修为最高者,也过不了星动,没有一人能真正踏过星动劫,所以,他们在这片星空,只有旁人的尊敬,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修士。
这,便是旷家即便不确定,也要冒险走出这个他们认为的,不是他们应该存在之星域的原因。
樂冬此刻坐在原地,他的混沌煞界显然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可怕,它如今就像一个饥饿的婴儿,正在疯狂的吸吮着青霾山阵脉中的煞源。
段天涯坐在山顶上,吐出一口气,收起了破阵符文,这个大阵此刻正处于自危状态,所有阵脉不再针对他这里,而是全面开启了抵御系统,与樂冬那里的吸扯形成更加强大的对抗。
“小师弟,你来的真及时呀,否则师兄只怕就见不到我那几百个红颜知己了!”
段天涯也不着急走出青霾山了,此刻,他必需坐在那里,为樂冬做掩护,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变故,是来自他这里的破阵造成。
从乾坤界中取出雕魂刀,再点上一根引魂香,段天涯竟坐在山顶上,为自己雕起魂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落入那些修士,和旷家族人眼中,没有一人能看出端凝,更加让这些人觉得这个破阵者,其阵道的诡异,手法之神秘,特别是那朝空一抓一挥,手中拿着个小刀,竟对着空气刻画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他在刻画的,是他破碎的魂魄,他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自己主魂拿出来雕,但他可以将那些碎魂重聚成形,收回乾坤界,事了后,再进行溶合。
与此同时,此地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会都受到那排斥的影响,所有修士,全都展开修为死死抵抗,毕竟那些都是通灵器宝,没有人愿意就此放弃。
可唯独那些器宝,以及那魔剪,与其大军,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魔剪刀呼啸,在青霾山中盘旋,将一件件法器,法宝收入麾下。
其上浮生剪影露出喜悦之色,轻蔑地扫向众人,特别在樂冬脸上多看了几眼,其目中的轻蔑更浓了。
在他看来,樂冬坐在那里,只是与这些修士一般,想要跟他抢此地器宝,这让他更加蔑视他这个主人的同时,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浓郁。
那些鬼丹及以上修士,多数来自夜家,王族之人,在这片大陆上,能修为与肉身之力齐肩并进的,只有夜家之人。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肉身之力强过修为,而唯有夜家,无论是修为,还是肉身都同样强悍。
这些人中,以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为首,他的修为虽然只是混沌巅峰,可他是那种典型的刷脸卡之人,在不远处,有一个紫衣女子双目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
只要是认识这二人的人应该都不会误会,因为那女子正是夜风吟,他之所以一直盯着这个男子,那是因为,他正是他的义兄夜邀。
夜风吟本来与樂冬分道行事,可旷家的事情传出,竟然令夜邀与黑翎改变路线,收了劫宝黑棋白子,赶到此地,他同样尾随而至。
他们这一行人是刚刚到来,正好看到那风起云涌的青霾山上,魔剪大军嚣张的收取一件件法器的这一幕。
那些原本正要动手的鬼丹修士,还有一些夜家的星动全都在看到夜邀的出现后,刹那顿住,纷纷汇聚而来,向他们的少主问安的同时,都只能放下私吞的想法,改为为少主效力。
只有一些外星辰修士,虽然他们也同样是鬼丹以上修士,可人数毕竟没有踏荒修士多,只得暂时停顿,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