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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舞

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繁华的街道,孩童的欢笑,弄影嘴角轻轻上扬,是啊,这个世间是如此静好,然儿,却都与自己无关。

皇宫辉煌高大,只会让你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弄影,”贺姨轻轻拍打着弄影的手,“到了皇宫,切忌闲言碎语,装聋作哑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弄影谨记在心。”弄影敛眉,皇宫富丽,却也深藏杀机。越美丽亮丽,内心可能就越肮脏无比。人亦是如此。不能只看表面。

“这会舞坊恰巧都没人在呢!”一位姑姑将她们带到舞坊,笑着解释道,“因为南嫣姑娘打头阵,大家伙很是好奇,此刻大殿正围得水泄不通呢!”姑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弄影,“贺姐,长乐坊几时出了个这么的美人呀,”“小女风弄影见过姑姑,”弄影屈礼,“从未涉世,还望姑姑多多指点,”“倒是个机灵姑娘,好啦,你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可要好好表现。”说完她转过头向贺姨说,“贺姐,许久未见,妹子可想你了!”“宫内宫外,见面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如姐妹般的两个人,弄影有些许发愣,竟是相识!从刚刚在宫门到这里两个人可都没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呢!若不是此刻舞坊无人,她恐怕都不会知道两个人认识。

在皇宫,真的是要谨微慎行。

“今年是有分两舞女一房共同休息,避免纷争,没法干甚勾当。”姑姑将她们带进一房,“不巧,你们是与南嫣一房。”“无碍,”贺姨说,“妹妹有事就去忙吧,免得被人冤枉收了勾栏子的钱。”“贺姐,”姑姑欲言又止,“好吧,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便离开房间。

“她与我本是本家,又一同入宫做宫女,当年我放出宫后,她一直留宫,终生不嫁。”贺姨有些伤感地望着她的背影道,这是弄影第一次听到贺姨说起她的过往。正想再问,忽闻屋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姐姐跳的真好呢,看那些权贵公子们快流口水了呢!”“那是,南嫣姐姐可是京城第一花魁,自是美得不可正视!”“虽然皇上没有出声,但想必也是看得入迷了呢!”“姐姐快过上好日子啦!”

南嫣被围处在中间,心中十分得意喜悦,那来自帘后的目光,她可是深深感受到了呢!红衣美艳,花香四溢,哪个男人能不为她心动?

“好吧都散去吧,待会就轮到你们了,还不好好准备去?”南嫣出口责备,却带着一丝娇嗔,声音极其妩媚,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这种人,生下来就是来魅惑男人的吧?

待众人离去,南嫣才步入屋内,看到弄影,一下子愣住了。一红一白,就这样对望着。南嫣先是诧异,然后疑惑,最后,是眼底不为人知的妒火,眼前这个女子为何如此纯净?同是青楼女子,她就像不沾染一丝污气的白莲,自己的美貌在她面前也是跳梁小丑罢了。

南嫣果真妖媚,那狭长的丹凤眼,一个眨眼就可把人的魂魄勾走,她薄唇微启,眼神飘忽不定。

“南嫣姑娘,舞跳得如何?”贺姨打破沉寂。

“自是极好。“南嫣款款走向榻上,坐在弄影对面,拿起茶杯微抿一口,”这位姑娘怎么瞧着很是面生,海棠呢?哦,我忘了,海棠有孩子了,来不了了。”“我是风弄影,”弄影冷冷地看着南嫣,“长乐坊的事,还请姑娘不要多嘴,”贺姨手轻轻抚摸弄影的后背,“姑娘这么看我作甚?”南嫣嫣然一笑,“宋谦之这几天都在我那,他可是什么都说了,可怜海棠一往情深,却终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够了,你们都一样。”弄影打断她。

“你不也是。”南嫣不屑地望着弄影。

“不,我不是,也不会是,”弄影起身,淡淡一笑,“你只是在害怕,你怕你也会什么都没有,想海棠一样。不过,海棠还有我,而你,才是最可怜的。”说完弄影转身离开,贺姨紧紧跟上。

“你以为你就会好到哪里去吗?”南嫣恶狠狠的大喊,她不甘,为何同是风尘女子,她身上就没有那种堕落的感觉呢?

“弄影,不要太在意。”贺姨站在弄影身边说。“没事贺姨,我不在乎。”弄影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宫殿阁楼,“我不在乎富贵不在乎爱不在乎孤独,我只要活着,好好活着,而且,你们都陪着我。”弄影转头一笑,“我先去大殿了,贺姨,那些布置很复杂,你亲自去吧。”

“好。”

弄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出来,抬腿提裙,迈入大殿,本来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刚刚南嫣进来都没这么安静。弄影这才看清大殿的布置,黄金为顶,琉璃为底,左右设宴,一排排大臣,一双双呆愣的眼睛,正上方设置了连珠,风吹过,发出砰砰的身影,隐约看见有三个男人,中间一抹黑色。

“长乐坊,风弄影。”宦官尖尖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不过一个风尘女子,竟让他们失了这么久的神。弄影欠欠身算是行礼,只见她拍拍手掌,门窗忽然全部啪啪关上,将一群看热闹的人阻隔在外面,同时也阻隔了光亮。

大殿瞬时暗下去,可是,弄影所站的地方是亮的。悠扬的笛声响起,众人开始被吸引,而这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曲子,弄影一甩袖,袖子拉长,细腰一弯,眉眼皆是情。地面不知何时铺上一张大大的宣纸,弄影赤脚踏上,踮起脚尖,舞,已正式开始。

“春风画卷三百里榴火,看痴风光怎么去着墨。”弄影一边唱一边舞,她跳到哪里便有一束光紧随着她。

这支舞,极其考验柔韧度,况且,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看过此舞,无人知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她白玉般的脚踝,沾满了黑墨,在宣纸上来回游动,她拉长衣袖,手背轻抚过下颚,妩媚一笑,腰肢轻弯,素手向上,似乎是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头向后仰去的同时,后脚在纸上飞快地划过一个圈,弯着腰,忽而腾起,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忽而妩媚动人,柔情似水,衣袖在空中飞舞,弧线完美得无懈可击。灵动中不乏美艳,妖艳中不失舞姿。她张开双手,双足轻踮,旋转,翻飞,衣裙随之轻浮,一串串流苏随之飞扬,黑发如瀑,唇红齿白,颜如舜华,肤若凝脂,此时的她,如同天外飞仙,一身白裙,唯美动人的舞动的身姿,容不得人亵渎。衣裙随着旋转,竟折起一圈圈的波纹,像水的流动一般,甚是好看。全殿无一人不被这特别的舞所吸引,全然忘记,此时殿中舞女,不过一青楼女子。

忽然停下,双颊微红,空中抛下;两条白练,弄影一手抓住一条,竟腾空而起。如果说她刚刚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那么,此刻她是一只真正的蝴蝶,她就这样,在空中恣意地旋转,衣袖裙摆均向后飞起。在这昏暗的大殿里,她身上有唯一的光亮,跃动的精灵,全场的焦点。空中不知何时洒下了花瓣,众人皆淋了一场桃花雨,她就在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中缓缓下落,甩袖,下摆,一气呵成,水袖翻飞,抽出五尺余长,弯腰跪地,头朝后仰去。

一曲终。

弄影起身,宫女将宣纸抬起,门窗同时打开,一时间明亮无比。那幅边舞边画的画也得以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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