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相框是长方形的,相框的下面水平的钉了两颗不起眼的小钢钉,以便相框下沿能横着放在上面。相框的上沿栓了一条10厘米来长的钓鱼线,钓鱼线的另一头绑在墙上稍高处的另一个钢钉上,整个相框就呈15°角自然的向下倾斜着,方便人的视线观看。
“喏,这就是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精神吧。”曾元和指着相框里左下方第一张照片说。
“哟,还穿着解放鞋旧军装呢,你爸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么?”戴娃问。
“没有,那是我爸从省城下来当知青的时候家里给准备的,听我爸说,这还是爷爷找人把自己的军服改了专门给我爸做的,那,这就是我爷爷。”元和说着指向了左上方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军绿色的65式军服,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脸颊上有一点淡淡的阴影,想来应该是那时候人照相的时候必打的腮红,只是照片是黑白的,看不出那阴影应该呈现的鲜红色。那人的领口笔挺,腰上扎着武装带,铮铮的站的笔直,身旁摆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妇女,也是坐的直直的,只不过穿着上是普通百姓的穿着。
“这就是我奶奶,听我爸说以前还是模范女工呢。”元和说道。
“你爷爷是干部吧,你看都穿着四个兜的衣服呢,腰上还有武装带。”戴娃指着曾元和爷爷的衣服。
“是呀,听我爸说还是团参谋长呢。”元和骄傲的回答。
“那你爷爷后来咋没回城里呢?”
“听我爸说,我爷爷文革的时候为了保护弹药库不受造反派冲击,在逼于无奈的情况下向天开了枪,后来就被抓起来了,后来以屠杀红卫兵的名义给枪杀了,奶奶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我爸是家里的独子,那会儿已经下乡了,那个风口浪尖上也没人敢立刻通知我爸,都是爷爷奶奶死了以后,军队里才来人让我爸回去了一趟,自此家里就没落了。”虽然元和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事情,但看得出来,脸上还是有些悲伤的神情。
“难怪啊,那个疯狂的年代,你爷爷家里发生这么件事儿,你爸肯定是回不去城里了。诶,这就是你爸当老师的时候吧?”戴娃岔开了话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对。这是他当代课教师时候,得了个优秀教师奖励后请人拍下的照片,你看他身后的教室,这教室现在都还在,在镇南边儿。不过自从镇里学校合并到隔壁乡了,这教室也就荒芜了,最近好像被一个老板包下来了,现在变成了养殖场了。”
这场景想着虽然怪怪的,不过细细思考一番倒也别有一番讽刺趣味,教室里既然教不出肯坚持中华民族道德底线的一帮人,倒不如给畜生们用了。
随着历史时代的发展,相框里照片的质地也在不断变化,从黑白慢慢变成了彩色。
“这就是我爸种辣椒时候的照片。”元和自豪的指着相框中间的一张。
相片里的中年男人手捧着一把嫩绿色的辣椒,那辣椒看起来甚为油亮,在阳光下都能闪闪发光。辣椒的上方有一张老实的脸庞,憨厚却自信的笑着,只是多了许多皱纹,笑起来就更加明显,远不像前几张照片那么青春洋溢了。那人背后是一片辣椒地,看起来足有人大腿那么高,整整齐齐的,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那座小山脚下。
“我爸那会种辣椒种的可好了,镇上都是很有名气的,家里也就那时候攒了点钱,才能在后来给我妈开了个小食店。这张照片就是我爸被评为种植能手的时候下地去拍的,还是当时的新闻记者来拍的呢。”元和语气中带着骄傲和自豪。
“难怪,我说这张照片照的那么有水平呢,不像是乡镇上照相馆能拍出来的样子。”
戴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张就是后来地被征掉以后的照片了吧?”戴娃指着最角落上的一张合照。
这张合照从质地看来,已经不像是冲印了的,应该是数码打印的。照片里有两个人在对话,其中一个人外套敞开着,挺出了那弥勒佛一般的肚子,那肚子上的衬衣紧绷着,扣子艰难的维持着衬衣的完整,好像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若是衬衣被撑开,估计那纽扣能飞个十来米远。他双手插在腰上,眯着眼笑着,好像是在假装认真的听什么人说着什么。“这人绝壁是个官儿吧。”戴娃坏笑着,还学起了照片里那人的动作。
这官儿的右边站着另一个男人,同样是有着孕妇般的肚子,穿着却比听汇报的人显得富态,能看见衣服露出的一角上,分明有个标识。有这标识的衣服牌子,金阳城里都没有卖的地儿,得去省城那著名的奢侈品商场才能买到,没个两三千,连这个牌子的围巾你都买不到。不同于刚才那人挺着的肚子,这位富态的先生是尽量欠着身子的,原本应该是想把肚子藏起来,不跟先前那人一样挺着,可那肚子实在庞大,就算是弯腰欠身,也是圆鼓鼓的横在脑袋和腰杆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这幅样子总让人感到好笑,尤其再加上这位富态的先生脸上那副表情。怎么形容呢?大家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里和珅对着乾隆皇帝那副表情吧?眉毛轻浮的扬着,眼珠子就像看见金子一般发光的盯着旁边的领导的侧脸,嘴是笑的稀烂的,那五官都快拧在一起去了,就差没双手抱着领导的腰,大喊一声,领导我爱您,您就是我的天。
这照片的最边上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曾元和的父亲,画面上的他没了黑白照上的青春,也没有辣椒照里的自信和笑容,只是用手指着旁边的大棚,非常认真的说的什么,想来应该是在介绍吧。
“恩,这张相片是去年拍的,去年金阳市的常务副市长来我们这里考察现代农业发展,
我爸作为镇里聘请的农技人员在给市长介绍辣椒大棚的情况,市长边上那个就是城里商会的宁会长宁总,也是承包了我们镇最大土地的老板,我家的地现在就被他包了。”元和回答着,不过说道宁会长的时候,他稍微有点停顿,戴娃倒也没在意,以为只是兄弟一时忘记了这商人的姓氏或是因为家里因这个宁总失了地,有些感慨罢了。
“是相比苍老了不少啊,你父亲。”戴娃带着感慨边说着,边走到了第二幅相框跟前。
“哟,这是哪位美女呀,怎么还双手按着你的肩膀,快老实交代!”戴娃对第二幅相框中的第一张照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脸坏笑的望着曾元和。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有个亲姐姐,这就是我姐,叫曾媛媛,这是我准备去城里念中学的时候,姐姐带着我去照的,照完这张相,姐姐就去沿海打工了。”说完这番话,元和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看得出来,他想姐姐了。
照片上的这位小美女虽说衣着朴实,也没有好看的波浪形头发,但却出落的婷婷玉立,落落大方。那齐肩的长发轻轻的搭在照片中元和的头顶上,俊俏的瓜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粉扑扑的脸蛋上还点缀着迷人的小酒窝,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也甚是讨人喜欢,这整个人分明就是清纯的代名词,是一代人记忆中那最美好的初恋。
“姐姐对我很好,当初为了让我念书考大学,自己去广东打工了,几年才回来一次。”元和抬起头来,坚强的笑着,“姐姐是我最好的榜样,也是我的骄傲。”说着这句话,元和指着旁边的一张相片,那相片里同样是曾媛媛,跟第一张不同,穿着更时尚了,但是却显得更加的精神,那笑容也更加的阳光和灿烂。相片里的曾媛媛手把着围栏的扶手,背后是全球闻名的香港维多利亚港,照片顶部还有一行娟秀的字迹——祝亲爱的弟弟高考成功,等你大学第一个暑假,姐接你来这里看看。
“这是姐姐去年给我寄回来的,是因为她工作努力公司奖励她去香港旅游的时候照的相。”元和微微的笑着。
“哟,不错!你姐姐又漂亮又能干!她在广东做什么呢?”戴娃随口一问。
“姐姐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呢,还是大堂副理呢!”元和只要说到姐姐,就充满了自豪。
其实元和哪里知道,他姐姐曾媛媛那是为了让家里放心才这么跟家里说的。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孩子在广东,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又无依无靠,哪里能做到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副理呢?其实姐姐只是这家五星级酒店的ktv包房中一个负责点歌送酒的“公主”而已,有时还不免要被客人骚扰一番,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又不想让家里人操心,才编织着善意的谎言。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善意的谎言,才不能年年回家,风月场合,最热闹的的时候毕竟就是大家都放假的时候啊。
“哦,戴娃没有再细问下去。”只是继续看着其他照片。
“咦,这是你的毕业的时候照吧!你旁边站着的这姑娘是谁啊,咋那么水灵呢?看得我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她居然还拉着你的手呢!曾元和,你小子藏着这种极品啊,难怪让你跟我去喝酒唱k你不去了!快交代清楚,这是谁啊,是不是我的小弟妹儿啊?”
戴娃看见了一张照片,那是曾元和高考以后在学校里跟几个同学的合照。合照里总共有十来个人,想来应该是原先玩在一起的同学们,毕业前留个影。元和站在中间,元和的旁边就是那位让戴娃“口水都要掉下来”的一位女生,女生的手还搂着着曾元和的胳臂。
那俊俏的模样一点不输曾元和的姐姐,甚至漂亮的更为细致,樱桃口,柳叶眉,小脸蛋白里透着嫩红,娇羞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席长发静静的披在肩上。虽然还穿着校服,但18岁女孩那玲珑浮图的身处确是已经遮掩不住了,校服下穿着紧身的长裤,脚上蹬着一双亮黄色的美国本土制造限量款新百伦运动休闲鞋,把那一双大长腿的曲线显得更为优美,任谁看这都是极品的美人胚子,要是穿上当下流行款,走上红地毯都没人怀疑她就是个明星。
“恩,这是毕业前在学校照的,是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元和有点躲闪。
“滚犊子,谁问你其他人了,洒家问的是拉着你手臂这小美人儿,老实交代!”戴娃已经有点hold不住了。
“哦,她是我的好朋友,叫宁若雨,我们是同桌。”元和不好意思的回答着,手心里却开始有点冒汗,心跳不自觉的也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