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雪君被圣约翰录取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店里、厂里的伙计见了父亲就道喜,连生意上的朋友都会拿这个来恭维他。父亲开始还责怪赵秘书多嘴,后来夸的人多了他也颇为受用。终于,这天父亲到母亲的住处来找雪君了。
父亲并没有直接谈雪君的事,而是同母亲东拉西扯地聊了聊几个大大小小孩子们的情况。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母亲兴奋而颠三倒四地例数几个男孩的事迹。父亲并没有认真在听,只是适时打断母亲的话头换个孩子问问,他甚至把两个儿子的名字给搞混了。雪君在一旁十分诧异,因为父亲的好记性是出了名的。呢绒店帐房先生都讲不清的帐目只要是父亲看过的就一定能分毫不差地报出来。
终于,父亲扭头问雪君:"你考了圣约翰?"母亲知道自己插不上嘴便识趣地端起茶来喝。雪君抬头看着父亲答:"前些天密斯黄来信建议我去报考的,还写了推荐信。我怕考不上难为情就没有跟家里讲。听说学费挺贵的,我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父亲接话:"你读书我不反对,这点钞票我们家也不是出不起。赵秘书看你长大的,我也知道他想帮你。"雪君见父亲点穿了自己,血直往脸上涌:"这学费就当是我问家里借的,等我毕业找到事做就还。"父亲歪着嘴笑了下:"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会供你念完大学,你好好念,但以后真的要靠自己了。"
父亲在回家的路上不禁犯起了愁,这事怎么跟太太讲呢?想必少不得要闹一阵别扭了。这个女儿近年来还真是麻烦不断。
撒谎被当场揭穿,雪君羞愧难当,独自回房望着天花板出了好一会神。晚饭后她终于想开了。管他呢,反正可以去念书了,抛开脸面问题也算是心想事成了。母亲那边她解释自己念了大学以后好找事做。母亲迂回地问了大学里男学生的情况,看样子还幻想着女儿再嫁。她虽然自认凭雪君现在的条件很难再找到好人家了,但做母亲的终归还是有些念想。
雪君从柜子里翻出以前的衣服,发现都小了。原本合身的罩衫如今紧绷绷地裹在了身上,胸前的纽扣也系不上了。雪君没法接受自己这副奶妈的样子出现在校园里。她找来裁缝按电影里的样子做了个束腰,叫梳头姨娘每天早上帮她束上。腰身紧了,胃口自然也小了,每顿饭她只象征性地吃几口,不出半个月腰身瘦了不少,脸也尖了。
当时还不流行小脸,大家追求圆润、饱满,母亲见雪君日渐消瘦急了。母亲一直羡慕太太的长相,她自己那干瘪的身板别说跟富态不沾边连自己看着都有点丧气。她发挥出少有的魄力禁止雪君继续束腰,除非雪君脸上的肉长回来。雪君没法束腰就找了本美国的体操书,天天在房里练,人没有再瘦下去气色倒是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