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聂磐心中暗暗琢磨,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常卖灵药就送种子吗?培植好之后,再以高价收回,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有大问题。先不说这灵药培植不能一蹴而就,得需要好多年才能见成效,问题是,如果拿了种子种出灵药,以后并不卖回给内堂,而是自己留用,内堂岂不亏死?
对方那明显理直气壮诧异的语气,也让聂磐很是怀疑。可如果出了问题,出在哪呢?自己是不是卖碧血草卖的太多了……也许,应该换一些灵药去卖。
心中唏嘘,自己修行的时日还是太浅,修行人之间的一些道道,自己还是琢磨的不够,没有人在身后指点,全靠自己摸索,的确太过辛苦。可现在若是去找燕凤鸣说自己想当亲传,不说人家收不收,自己的脸往哪搁。
易堂内堂,到底是一个什么所在,这其中,是否并不简单?
聂磐有心去找个人问问,想来想去,却并不知道该信任谁。就在此时,忽得灵机一闪,想到了种药老人。
一直以来,聂磐都对种药老人抱着感激与警惕的双重心思,这源于他骨子里对人的不信任,多年带着弟弟艰难求生,见识过各种龌龊卑鄙之人,使得聂磐极难信任别人。
但现在认真想想,自己对种药老人的警惕,也许错了。
对方不仅送给自己修行典籍,更是给了自己太阴图这样的宝贝,聂磐一直怀疑对方给自己此宝有什么目的,是以不愿跟种药老人走的太近,可现在想想,对方若是连这样的宝贝都能轻易拿出,真对自己有什么目的,光躲着是没用的。
话说回来,若真是有目的,那么在目的未达成之前,更不能让自己出事。
相通此点,聂磐下了极艰难的决定,抬脚便朝着种药老人住处走去。
到了老人的药田,远远的便看见聂峰倒立在一棵树前,聂磐吓了一跳,急忙小跑过去。到近前一看,只见聂峰双腿倒撑树干上,双目紧闭,小脸因为充血涨的通红,甚至隐隐有些发紫。
心中一紧,正打算将聂峰扶起,却听到种药老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动他……”
身躯一颤,一股寒气涌上了后背,聂磐慢慢转身,看向种药老人。
修为大增后,聂磐的六识已经无比敏感,那夜发现侯武彦和侯青云便是例子,离着十数丈时,聂磐便已能心生感应。可是种药老人此时距自己不足一丈,依然是佝偻的身子,昏花的双眼,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可自己却是完全没有发现。
不同于平日见到种药老人的感觉,人还是那个人,但说不出为什么,今天的种药老人,却是给聂磐一种特别的感觉。
近在眼前,却又似完全不存在。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聂磐小心的问道:“老前辈……您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老人摇摇头,道:“不必担心,他在练功而已。”
“练功?”聂磐脸上露出深深的怀疑。
老人也不解释,扭头便走,道:“你大可动他,若是走火入魔,与我无关。”
“这……”聂磐回头看了聂峰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跟了上去,在种药老人身后道:“请问前辈,他练的是什么功法,为何要这般模样。”
“云台八境。”老人只说出四个字,便不再说话,显然并不想和聂磐解释。
云台八境?聂磐念叨了一遍,细想修行概要,好像并没见过这样字眼的功法。
“是温养心神的法子,于修行无益,或许能治他的傻病,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也许是怕聂磐过于担心,又或是担心聂磐打断聂峰,老人再次开口道。
聂磐心中仍有所怀疑,但却明白自己就算想阻止,也根本阻止不了,便不再言语,只是不时担忧的看几眼聂峰。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老人忽然问道。
“不知道老前辈,对易堂内堂可有了解?”聂磐抬头问道。
“内堂?”老人看了眼聂磐,浑浊的眼神平淡无奇,聂磐却是心中一颤,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都这个时节了,还有蚊子。”老人忽的挥了挥手,聂磐一愣,他清楚的看到,老人身前并没有蚊子。
“老前辈……这苍山派洞天,没有蚊子。”聂磐小声提醒道。
“哦!”老人应了一声,道:“怎么没有,你看不见而已!一只小蚊子,被我赶走了。”
聂磐不愿再接这疯疯癫癫的话,便应了一声,道:“老前辈,您还没回我的话,关于易堂的内堂……”
聂磐并没看见,就在老人说有蚊子并挥手的时候,茅屋上方的天空中,忽然一阵剧烈的氤氲波动,一个身影猛然一晃狼狈的闪现出来,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睛,一股狂风绕着他旋转一圈,瞬间便带着他翻滚倒飞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按说这么快的速度,应当劲风呼啸,声若奔雷。但诡异的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不止聂磐没有听到,就连树梢上的几只鸟雀,也没有被惊扰,依然在叽叽喳喳的鸣叫。
那人正是之前隐去身形跟踪聂磐之人,倒飞出去的方向,正是易堂所在。
“易堂内堂啊……那是一个可以隐藏身份交易的地方,是个好地方啊。”
说完这句,老人就不再说话,聂磐等了半天,奇怪的问道:“没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瞪了一下聂磐:“没了,你还让我说什么?”
“我……我是想说,那里做交易真的安全吗?内堂有没有法子,查明交易的人是谁?”
听完这话,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聂磐,直到把聂磐看的发毛,才狐疑的问道:“你卖什么东西到内堂了?吓成这样?”
“呃……也没有什么,就是一点灵药,然后内堂送我一包种子做添头,我觉得有些奇怪。”
“添头啊,那有什么奇怪,自然是你卖的灵药比较好,比较多……你卖灵药?从哪来的?”老人脸上的神色更加怀疑,奇怪的问道。
“我……我自己种的。”聂磐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自己种的?什么药?……这么几天你能种出什么药来,还让内堂给了添头,小子,不简单嘛。”老人眉梢挑起,似笑非笑的道。
“也没什么,就是胡乱种了些……”聂磐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信任老人,却终究还是没敢泄露自己的秘密,转移话题道:“老前辈,这内堂真的安全吗?确实没有办法查到交易者是谁吗?您可别瞒着我。”
老人老眼一瞪,道:“什么瞒着你!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骗你个乳臭未干的混小子吗!我说查不到就是查不到,就是查得到,也查不到!”
聂磐给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老头也有激动的时候,也没在意他的话有些古怪,急忙安抚道:“好好,查不到,我信了,前辈您别生气……”
……
“什么查不到!连个入门小子都查不到吗!”
在内堂执事阁,周姓执事一脸震怒,指着眼前一人道:“不是废物吗!暗魅要你这样的废物干什么!”
周姓执事面前所战之人,正是那悄悄跟踪过聂磐之人,他哭丧着脸,无奈的道:“执事莫要生气,本来是查的到……可那小子到了后山种药的老头那……然后我隐在半空中正偷听着,就莫名其妙被一阵风扇走了……”
嘶……
周姓执事倒吸一口凉气,脸露惊容,道:“后山种药老人?他出手了?!你竟然看到他出手了!?”
这弟子一脸茫然,想了想疑惑的道:“我没看到,只是好像……”说到这里,这弟子挠了挠头,一脸的不可思议,沉吟不定。
“别吞吞吐吐,快说!”周姓执事猛然一拍桌子。
这名弟子吓了一跳,躬身道:“是……我好像看到那老头扇了扇手,说什么有蚊子……然后我就莫名其妙被吹走了,没看到他对我出手……甚至那风都根本没半点法力波动,好像是自然风一般……”
“有这样的自然风吗?也太巧了点!”周姓执事没好气的道。
“是……我也觉得不像,您也嘱咐过,暗魅成员不得去招惹这位老人,我也就没敢造次,便来禀报了……”说到这里,这名弟子奇怪的道:“执事,那种药老人难不成真是我苍山派的隐世高人不成?”
周姓执事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好说……我听我师父说过,我师父的师父在时,这老人就在那种菜,甚至很可能再上去几代,这老人就早已在了。门内堂主长老执事,都曾被掌门警告过,不要去打扰那位老人……甚至掌门也不清楚这位老人的根底,只是历代掌门交接时传下交代,莫要去打扰那老人,也不要去探查……谁也不知道那老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只是猜测他可能是位隐世高人,却无法证明。”
“难道连门内老祖也不清楚吗?苍崖子祖师和赤阳子祖师也不清楚吗?难不成连崔老祖也不知道?!”这名弟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个……应当是不知道吧,我听闻赤阳子祖师曾找这位老人说过话,但之后却不了了之,说的什么也没人知道。赤阳子祖师也不对外人提起……总之,这位老人,不好惹,我们恐怕也不敢惹。”
周姓执事眉头皱成了“川”字,说完这话,他吸了口气沉吟道:“和这位老人扯上了关系,事情不好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