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契丹频繁的开战,让石重贵也越发感到不安起来,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准备派出一位重臣,出使契丹,与契丹人协商讲和,后晋和契丹关系当时正在最紧张的时候,后晋曾两次打败契丹入侵的军队,还杀了不少契丹士兵,因此,前边已经有好几拨后晋的使臣出使到了契丹国,都是有去无回。
在上朝的时候,对于皇帝提出的这趟出使契丹的差事,大家觉得弄不好八成像以前一样,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群臣们听到要出使的消息,吓得脸都绿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言语了,没有人愿意前往站,石重贵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声,他也知道群臣的心思,便生气的指着身边的一位大臣,坚定地命令:就是你吧,你去出使契丹,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啊。该大臣听到后,吓得都快尿了裤子,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站的地方离着皇帝近呢,这下自己算中了大奖了。散朝后,他越想越悲伤,不禁放声大哭,准备赶快回到家里后与妻子和孩子诀别,准备后事。
恰巧,这天后晋的大司空冯道,当时正在政事堂值班,没有上朝,当他获悉此事,毫不犹豫,便在纸上写下:冯道愿意去几个字,并命书吏草拟出使敕令。书吏看到冯道冯大人居然将这件苦差事揽下来,主动提出愿意去契丹,激动地双手颤抖,那位原来被要求出使的大臣也听说了,他赶来拉着冯道的手,泪流不止,仿佛拉住了自己的救星。冯道安慰了他几句,冯道下班后也不回家,只命人代他向妻子告别,当晚便住在开封城内的驿馆中,准备出使。
石重贵听说后,对于冯道的见义勇为的精神很感动,但他也很担心冯道的安危,召他晋见,对他说:司空官高位重,不宜出使契丹,别去了吧。冯道说:陛下受契丹皇帝的恩惠,我受陛下的恩宠,我不能不去啊。
冯道在五代时期,可是个著名的老滑头,他一向以聪明绝顶著称,善于把握人的心理,猜度各方的强弱形势,是个见机而作,见景生情的人。对于契丹人的态度,冯道当然比谁都清楚,这次能够义无反顾地站出使契丹,一定有他的道理。
到达契丹国后,太宗耶律德光早就听说冯道的大名,他想到郊外亲自迎接他,以示尊敬。契丹群臣劝阻说:“自古没有天子迎接宰相的礼节。”耶律德光听后,这才作罢。
后来,耶律德光见到冯道,和他交谈一番,冯道八面玲珑,特别会说话,哄得耶律德光找不着北,一高兴,赏赐冯道牙笏和牛头,这在契丹国内是一种最高的礼遇。
冯道为此赋诗纪念:“牛头偏得赐,象笏更容持。”耶律德光一看,他越来越喜欢冯道了,想留冯道在契丹,好常常和他在一起谈心。要是换了别人,听到要长期留在这个野蛮的国家,估计早就吓得哭了,可是冯道却平静的说:“晋朝与契丹是父子之国。我在两国都是臣子,在哪都一样,我没有意见。
冯道在契丹待了半年,眼看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他将耶律德光赏赐给他的钱都用来购买薪炭,还对外扬言道:“北地冬天天气寒冷,我年老了,身体不好,不堪忍受,所以要早早地准备好炭火,防止天气。”冯道说这话,好像是要表示决心,他要永远留在契丹。
耶律德光听到冯道准备炭火的事情后,于心不忍,终于下诏,让冯道赶在冬天之前,回到中原去。冯道在获准归国后,竟然一连三次上表,表示自己愿意留在契丹国,被拒绝后又磨蹭了将近一个月,方才收拾行囊启行南下。冯道走后,每到一个驿站都要停留几天,表示自己不急于离开的架势,用了两个月才慢吞吞地走出契丹国境。他的随从们都不解的问:“别人能从契丹生还,都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回去,司空您却与他们不同,为什么还要馆舍停留呢?”冯道给他们解释:“我纵使急速返回,若契丹人真要追赶过来,也终究逃不掉,慢慢走反倒安全。”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冯道的智慧之高,他聪明绝顶,对于事情火候分寸的把握,远远超过一般官僚。他要是换到现在,绝对是个优秀的心理学家,他把耶律德光的心理都摸透了,他知道如果明确拒绝契丹主让他留下的命令,非要回国,不仅永远回不了中原,而且还会把命丢了,因此,来个欲擒故纵的办法。
冯道从契丹国圆满地完成任务,给石重贵挣足了面子,回到中原后,石重贵大喜,不仅升了冯道的官,而且以后更加看重冯道的能力了。有一次,冯道曾上表石重贵,请求退隐。石重贵连表章看都不看,便派太监去探视病情,还传话对他道,您明日若不上朝,朕也不上朝了。冯道无奈,只得继续任职。当时石重贵对冯道的恩宠礼遇,满朝之内无人能及。
五代时军阀混战,征战不断,百姓们都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整个国家就像是个活地狱一般,真是生死无常。但是就是在这个恶略的环境下,这位冯道大人却成就了他在中国历史上最为成功的官僚的美誉,他一生历五朝八姓十一帝(桀燕皇帝刘守光、后唐庄宗李存勖、后唐明宗李嗣源、后唐闵帝李从原、后唐末帝李从珂、后晋高祖石敬瑭、后晋出帝石重贵、辽太宗耶律德光、后汉高祖刘知远、后周太祖郭威,),始终位列宰辅,每朝每代更替,新皇帝都得找冯道出来做官,才能稳定朝政,冯道成为五代百官的表率和榜样,堪称人类文明史上的世界之最。
冯道晚年自号“长乐老”,著《长乐老自叙》,历叙平生所得官爵,引以为荣。冯道的历次散阶为仕郎、议郎、朝散大夫、银青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他的武职勋位自柱国至上柱国。历次爵位为开国男爵、开国公、鲁国公、秦国公、梁国公、燕国公、齐国公。食邑自三百户至一万一千户,食实封自一百户至一千八百户。
虽生处乱世,时局怎么动荡,冯道每次都能力挽狂澜于既倒之时,使自己永远立于高位不败。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葬礼达到万人空巷,纸钱飞扬,使得道路两旁树枝都染成灰色。
冯道的自我的评价是三不欺:“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而且是“贱如是,贵如是,长如是,老如是”。
这位冯道老先生,他对于所谓的丧君亡国毫不在意,后来的封建儒家知识分子出于忠君观念,对他非常不齿,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元代诗人刘因作有《冯道》一诗,嘲讽道:“亡国降臣固位难,痴顽老子几朝官。朝梁暮晋浑闲事,更舍残骸与契丹。”后来人们便用“朝梁暮晋”比喻人反复无常,没有节操。
但是,我想在那样的一个时代,军阀混战,皇帝都是暴虐的武夫,如果换了别人,设身处地地为冯道想想,如果不机智应变,又怎么能生存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