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生的脉门被制,元气被封印,只能任由老者将他轻飘飘抛下。在林绿珠凄厉的叫声中,他的身体好像一片枯叶,翻滚盘旋着落入深涧,瞬间被那滔天的波浪卷得无影无踪。云层之上,梧桐树下,林绿珠已是泪流满面。
乾无极深深地看了元思迪一眼,挥手道:“回宫。”平地一道轻风席卷,清风过处,杳无人迹。远处,苍穹白鹿回眸瞧了瞧,它那门板一样的鹿角,在暮色之中,幽暗深沉。
易生生的身体在浪涛中身不由己起伏沉浮,却又好像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在引着他潜入涧水深处。涧水势如万千奔马,挟裹着他汹涌而下。他在幽深黑暗的涧水中随波逐流,不知道将会流到哪里。
昏天暗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涧底两扇关注的青铜大门。这青铜大门大得就像一座山,连大门的铜兽扣手也大得好像乾元帝都的城门。透过肆意奔流的涧水,青铜大门发出清冷的微光。易生生心中一动,拼尽全力游向青铜大门,伸出手臂抱出水桶粗细的门环。
门环好有有无穷无尽的吸力,易生生体内元气封印被瞬间破除,元气倾泻而出,迅速被抽空。巨大的门环吸收元气之后,中央产生一个漩涡,将易生生吸了进去。青铜大门内,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死寂之地。天空灰蒙蒙一片,地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放眼望去,空旷荒凉。空气中,元气稀少得快要忽略不计。任何一个修远者,无论他的实力多么高深,只要来到这里,元气便会渐渐消耗殆尽。这里,便是乾元帝国流放重刑犯的森然天牢:无尽深渊。千万年以来,被打入这无尽深渊的犯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小衣从丹田里活泼泼地飞出来,落在易生生的肩膀上。她那长长的尾羽发出晶莹剔透的三色神光,在易生生的头顶散开,好像无边无际的死寂中绽放的唯一一缕生机。小衣的元神,比一个多月前凝实了太多。
“好荒芜贫瘠的地方啊!”小衣扑扇着两只颜色鲜艳的翅膀,慢吞吞地说道。她的颜色,是这灰暗天地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这个地方叫无尽深渊。”易生生答道。这片天地遥远看不到尽头,他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现在,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事情是,那颗阴阳鱼相辅相成组成的丹田,在小腹部缓缓自行旋转,散发出微弱的元气,一点一滴灌注入元气枯竭的经脉。这就是阴阳二极丹田的好处,阴阳和谐,万物生长,这使他无论在哪里,都不用担心元气被抽空。
“空间里面隐藏着空间,这个乾元皇室的秘密还真多啊。”小衣鸟嘴张开,发出一阵没心没肺的大笑。
“我们能够出去么?”易生生不满的问道。
“我不知道,能不能够出去。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们有麻烦了。”小衣翅膀在鸟头上搭了个凉棚,看着远方说道。
远方,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这隆隆的巨响,打破了这空间的死寂,倒似乎平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声音渐行渐近,易生生看得真切,那是三个人在奔跑,每迈出一步,便发出巨大的声响,激起巨大的烟尘。
这三个人再跑近一些后,易生生发现他们前面有十几只蚂蚁一般大小的黑点在地面跳跃向前。待这十几个黑点再靠近一些后,易生生的脸色变了。这十几个黑点居然也是人,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根据距离测算,这十几个小人应该是普通人。而那三个现在看起来体型很正常的人,一定是身高超过十丈的巨人了。
易生生二话没说,掉头就跑。他不知道究竟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他希望离这些巨人越远越好。他不知道,这鬼地方怎么会孕育出这么巨大的人出来,但是他凭直觉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些巨人的对手。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些巨人就是这无尽深渊的原住民,号称无尽深渊清道夫的巨灵一族。
经过千万年的繁衍,巨灵一族已经适应了这片空间的自然条件。他们天生体型巨大,神力惊人。他们修炼的是炼体之术,强调对肉体潜能的锤炼和开发,而不需要元气的加持。他们因此成为这一片无尽空间的绝对统治者。
在小衣的帮助下,易生生开足马力向前飞奔,始终与身后的追逐者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无法完全甩脱他们。这些人明明应该进入无尽深渊有些时日,元气应该消耗一空了,却为什么还能跑得这么快呢?易生生无暇思考这个问题,没命地甩开双腿逃命。
可是贫瘠空旷的空间一片平坦,毫无遮掩物可以藏身。这意味着无论他向哪里跑,都依然在巨人的视线范围内。这似乎是一场毫无希望的追逐战,跑与不跑都是个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既然这样,不如拼了。小衣悄无声息地没入他身体。他反身站住,远远望着十几个人类跑进,扬声喝道:“各位,跑也没处跑,逃也没处逃,我们不如和他们拼了。”
十几个修元者都是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其中几位女性的衣服稍微多一些,不过也只是能稍微遮住几个关键部位,奔跑之间春光乍现。
一个女子眼看要撞到易生生身上,尖声叫道:“小毛孩子懂个屁,给老娘让开。”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胸前波涛汹涌,看来甚是有料。
另外一个人则幸灾乐祸地笑道:“小家伙,有志气。给我们顶住,我们回头吃饱了再来帮你。”他们纷纷超越易生生往前跑去,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易生生不是笨蛋,眼见大家并没有和他联手的打算,眼珠子一转,再次转身疯狂逃命。看到他跟上来,这些人七嘴八舌嘲讽起他来:“哟,刚才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也逃了?”“留下来,好好打一架嘛!打赢了,你就是英雄哦。”“胆小鬼,说得比谁都好,做得比谁都少。”“小屁孩,你怕了?”……
易生生与他们一个都不认识,闭口不言,只管埋头狂奔。可是,他想逃,别人却不想让他逃。旁边一人脚下悄悄使了个绊子,他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落到了后面,很快被三个巨人团团围住。那十几个人又往前跑了一会,纷纷停下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找地方坐下来看易生生的好戏。
易生生被三个巨人围着,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天空全被巨人遮住了。巨人的眼睛都有人一般大小,六只巨大的眼睛瞧着他,看不出喜怒哀乐。
跟他们比起来,易生生太渺小了。
一个巨人低头,咧开大嘴对着他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好像平地刮起了一场十二级台风,吹得头发飘飞,衣裳猎猎作响。易生生捂住嘴巴,双脚一顿地,钉子一样牢牢站住不动。巨人大概从来不刷牙,没办法,不得不捂住嘴巴,不然会被熏死。
这巨人见吹气失效,弯腰蹲了下来,伸出一只大手拦腰抓向易生生。一根手指都比人还粗大,好像半天落下一座小山。易生生跳起来,惊险地从掌缘躲过这一抓。
见这巨人两次无功,另外两个巨人吭哧吭哧笑起来,好像半天云里滚滚雷鸣。这巨人便有些焦躁,抬起一只脚踩向易生生。在他只是普通一踩,在易生生看来,声势却极为惊人。只得拼命跳开。那只脚踩在地上,整个大地都好像在颤抖。踩出一个巨大的深达尺许的脚印。
巨人怒了,站起来,高高抡起那根像一棵巨树的大木棒,狠狠砸了下来。远处,十几个逃犯脸色大变,纷纷咒骂着跳向远处躲闪。
易生生眼中,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沉沉压了过来。棒子离头顶还很远,就产生了巨大的风压,使得呼吸极为不畅。他的小心肝都差得吓裂开,还好反应够快,借着风压的趋势跳跃开去,好像一片枯叶在空中几度翻转。那根巨大的棒子重重砸在地面,以棒子着地点为圆心,巨大的裂纹劈啪作响,蔓延开去,方圆百丈之内地面龟裂塌陷,无数斗大的泥块被溅起,炮弹一样向四面八方激射。易生生人在半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闪转腾挪,总算没被大石块砸中。他一边躲闪,一边暗暗咋舌,连飞溅的泥块都有如此声势,他要是被那根棒子打中,只怕早已连肉酱都不剩了。
虽然狼狈不堪,他总算有惊无险地躲开了这次凶猛无比的攻击。这个巨人先是有些发愣,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小人会连续躲开他的攻击也毫发无伤。接着,在另外两个巨人吭哧吭哧的笑声中,那张比城门还大的脸越来越红,终于老羞成怒,双手握住巨大的木棒,高高举起,奇粗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一块块鼓起好像一头头小牛,木棒的握手处被大力捏得炸开裂纹。
易生生心头莫名生出一种危险的信号,顿时汗毛直竖,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全力向旁边跳跃而去。几乎在他跳开的同时,一片巨大的黑影呼啸着从耳畔掠过,重重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