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桃花开时节:辛吉番外(一)
我是辛吉,出生在锦绣国枫叶城的辛家庄,那时候,我家已经家道中落,父亲辛勤将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当了出去,剩下一间摇摇晃晃的茅屋子这才够还了欠下的债,母亲跟着父亲,织着布锦,勉强度日。
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儿子,因此相当重视,就算是家里贫困,他依然四处奔走,借来书籍,每当看到父亲从外面进来时脸上的笑容还有他的手上抱着一摞书,我的眼睛就不能转动,我看见了他眼中最浓的期待。
我那时候发誓,一定要将这些书的内容统统都记下来,并且读通读懂,不论是春夏或是秋冬,我都不曾停下这种追求,因为我知道这是父亲和母亲所追求着的,用他们的生命去追求。
时间飞逝,二十年弹指而过,试问天下谁是最风流倜傥的人?枫叶辛吉为第一人。
那时,枫叶城所流行着的一句话,令我十分满足,这么多年的苦读总算换来了众人的认可,也许,所有读书人所希望的也就是如此而已。
父母的双鬓已经染白了,父亲已经驼起了背,母亲的双脚已经不能活动自如,我不能不放下及冠之年的科考,留下来照顾双亲,他们所给我的不仅仅是生命而已,也是我以后的未来,我从心底感激他们。
等到父亲去世,母亲也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二岁,若是别人早就已经娶妻生子,而我却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记得母亲临死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吉儿,十年寒窗,一定要考取功名,还有就是……找一个贤良的妻子,为辛家开枝散叶……”
我听了连连点头,眼泪已经禁止不住,那时候的悲痛是从心底再到手指尖……
我将双亲埋葬在了屋后的一片荒林之中,跪在双亲的坟前,悲恸不已。
守孝一年之后,我已经是身无分文,但是我已经断然决定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锦绣国的城都,锦绣城,那是个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却在梦中梦过几次的地方。
梦里总会出现一片桃林,一个人影,忽远忽近,飘飘渺渺……
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是,我肯定的是,我一定要去锦绣城,去考科考。
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我一边在那些城镇客栈之中打工,一边攒着盘缠,我就是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来到锦绣城的时候已经耗时一年,我看着这个繁华的大城市,心里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心道:锦绣城,我辛吉来了!
一个怀抱着梦想的人,一个满腹诗书的青年,辛吉来了。
我又如以前一样寻找着什么地方需要伙计,这样也可以维持生计,未曾想,在这个时段,我便结识了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知己,一个……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却又只能痛苦忘怀的女子!
当时,我亦是在“呈祥客栈”中当伙计,那时候的老板已经有三十来岁的样子,十分豪爽,名唤吴奇峰,他的夫人也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风韵犹存,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十岁大的小孩,非常活泼、可爱。
那一日,店中十分忙碌,顾客来来往往不曾间断,我也就忙得一身都是汗,手上拿着放菜的托盘,放着五六碗菜,或许因为太心急,或许因为客栈太噪杂,我没有发现一个正向我这边走来的人,结果正与他碰上,五碗饭菜一股脑全部洒在了地上,而那个的身上也洒了些,然后当然就是他身边的那些人的呵斥,我毕生难忘。
“你这穷酸的奴才,还不赶紧跪下向我们主子下跪道歉!你知道我们家主子是谁吗?你弄坏了我们主子的衣服你有几条命都赔不起……”
呵,难道没有钱的人的命就连有钱人的一件衣服也比不上了?我的眼睛看着那个开口大骂的人,默默不语,我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道歉的,那太侮辱我的自尊!
此时,吴老板已经下来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又看着那个开口大骂的人,温和的笑道:“几位爷,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伙计是新来的,不是很懂规矩,希望各位爷不要放在心上,今天既然各位在我店中吃了亏,我自然也有责任补偿各位爷,今天的饭菜全部算在我的账上,希望没能扫了各位爷的兴!”
那个最前面的被我撞着的人嘴角始终噙着笑,看着我,道:“我倒是没什么,吴老板,只是你的小二是不是也该为此事道歉?”
我愣了一下,原以为这位正主会比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更加嚣张的,没想到他竟然只要一句道歉?半响,我才低下说出一句:“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这样的情况时常在我打工的时候发生,我却依然不习惯。
那个人点了点头,视线定在了我的头顶,道:“你不必如此,以后小心些就行了!”那声音的温和让我感到奇异,我依稀还能感受到那些后面的人的眼睛简直就是瞪着我的。
吴老板走到我面前,叹了一口气,道:“小辛,人在世上,有些人、有些事都不得不忍,这些等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你不要放在心上,去做事去吧!”
“是!”对于吴老板的宽容时常让我觉得感激不已,就象现在,就算是我把那五碗汤菜打碎了,他依然不会责怪于我。
我又端了五碗同样的菜肴出来,这五碗当然也是送的,这个人情我欠定了!这一次我再也不敢大意,人果然是不能燥进的。
到了晚上的时候,白天那个人和他的手下竟然还在吃喝,看来他是很有钱的那种了,不过我不在意,就算是有钱也不关我的事。
吴老板吩咐客栈打烊了,那人却站在楼梯口,眼睛看着我,道:“你姓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疑惑的仰视着他。
他忽然一笑,道:“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看了一眼吴老板,想要征询他的意见,吴老板轻微的点头,笑道:“今天辛苦了,去吧,别聊得太晚!”
“是!老板!”我向他点点头,然后上去了,那里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一切似乎变得有些蹊跷、安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桃花开时节:辛吉番外(二)
他相貌堂堂,没有普通人的凡尘之气,虽然是那么笑着,可是你会觉得他有一种迫人的压力灌顶而来,那种压力并非在眼底,而是内心。
他似乎天生就是号令群雄的领导者,温和、平易、却又让你臣服。
他告诉我,他叫金满江,是路过此地的客商。我那时不能不疑惑,一个路过的客商身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平凡的气息呢?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我知道他真正身份的那一天也成了我们关系的转折点。
他问我,是否是辛家庄的后人?是否满腹诗书?是否是枫叶城中盛传的辛吉?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望着窗外,那时,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辉,但是,那些星光怎么也比不上他眼中的那弯深潭,黝黑,迷人。
恍惚之间,我们已经谈了整整一夜,天文地理,儒术兵法,无所不谈,我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才华与知识必定是比我要广博几百几千倍的!他的容貌也因为这些而显得更加神秘,我和他似乎永远不能等同,然而上天却用这种方式让我们相知相识,这到底是缘还是……
第二天,他唤我与他同行,游玩于那个名为“桃花庄”的地方,我原本是不愿的,但是吴老板对我说,小辛,你算是出门遇贵人了,他已经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安心准备科考便行了。
如果这样的人让我拒绝,那显得太过矫情,于是我便答应了,并与金满江成为了好友。
“桃花庄”位于锦绣城东,听说那里是一片孤岛,孤岛上的人很稀少,但孤岛上的传说却是锦绣城中的人所向往的,听说,那里有一个“倾国倾城,遗世独立”的女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尤其是织锦,每一块织锦都是世所罕见,但是她从不轻易见人,没有人真的知道是否有这样一个女子。
并且还有传言,锦绣城内绣庄之中许多绣了鸳鸯花纹的织锦都是这个女子织的。
金满江和我到达“桃花庄”地界的时候,正是五月上旬,那里的桃花开满了枝桠,零零星星的,风吹之下,盈盈的香气扑鼻,那么多的桃树好像一道屏障将“桃花庄”与锦绣城隔绝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这里没有人来的原因吗?
“桃心容颜最难描,粉红枝头最寂寞。寒月为裳醉八月,冷烟作翼上九霄。”
那花飞舞着,飘絮着,落于我的肩上、手心,不知是谁念出的诗让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就算是在此痴痴的凝望,也不懂此时此刻那人为何这般伤情。
金满江摇着手上的白面扇子,嘴角微微而扬,他的眸子里闪动的也许已经不只是单单的欣赏了,那里面的温柔很容易让人陷入。
歌声再次传来,这次好像更加真实,离我更近,我不由自主的想往那个地方靠近,模模糊糊的,我便看到了一个翩翩而舞的仙姿,一身的素白衬在她长长的墨发之下,就似误入凡尘的仙女,那些花瓣或者调皮的凋落于她的发上,或者顺着发丝滑落于她的脖颈,还有许多被她踩踏于脚下的花屑,脉脉的留恋在她的鞋底,不肯坠落。
我此时只能就那么看着了,呆呆的,心跳声也不见了。
金满江此时走上前,叹了一声:“若得此女子,不枉走一遭世间!”
我没有听到他的话,那个身影已经摄去了我全部的心神,这是在人间吗?这个女子又属于凡间吗?总觉得那个飘飞的影子好像就要离此而去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呵……”
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我的遐想,她已经出来了,眼睛里有的不知是兴奋还是隐藏着的忧伤,从她刚刚的诗中,我已经感到她有着说不尽的寂寞与惆怅。
她的眼睛如桃花一般扑朔迷离,唇瓣盛开如桃,流转之间,就算是那大片的桃花也毫无颜色……她是看着谁笑呢?是我,是金满江,还是根本没有谁?
金满江看着她的方向,朗声道:“小姐,打扰了!”
她的目光蓦地转向了金满江,摇了摇头,道:“不,我在此等候两位多时了!”
“小姐知道我们?”我越发疑惑,我和金满江第一次见到她,为什么她说等我们许久了呢?难道真的是桃花之仙?这样的际遇我真能有幸拥有?
她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些嫣红,一瞬间,那些花儿也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害羞,道:“有高人指点,二位均是我的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我和金满江互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当时金满江的心情如何,我只知道我的心已经跳得飞快,快得呼吸也有些不顺。喜欢人就是这样的紧张吗?还是,我根本就感觉错误?
我跟她也仅仅就是一眼而已,难道,就是这一眼,我已经失了魂魄?
“二位,如蒙不弃,愿邀你们去‘桃家庄’品尝佳酿!”
金满江此时的眼光也如我一般只是盯在她的身上,道:“也好!”
她又看向了我,我也点点头,笑道:“求之不得!”我感觉,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血液也沸腾了,手心沁汗。
“那两位请跟小女子来!”
她说着转了纤细的腰身,缓移莲步,她轻轻的举起白玉般的手,桃花树如被劈开一般,慢慢移开,到了两侧。
我和金满江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转过了身,微微而笑:“你们不必惊慌,这是我们进庄的暗号,并非是我的力量让桃花阵撤了!”
想不到,这个地方是鬼神莫测的,幸亏我们没有莽撞的走入桃林之中,否则只怕是有进无出,再一看金满江,他的眼里有着自信,一边看着桃林一边点着头,难道,他也知道这里的阵术?
我们走进“桃家庄”的时候,看见了一座不下于锦绣城中任何一座富家府邸的宅子,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富有?就因为这女子的织锦?
“小姐,还未请教芳名?”
金满江的声音异常轻柔,好像怕惊扰了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柳眉一动,虽未笑,竟有了一分妩媚,只不过那妩媚稍纵即逝,下一秒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道:“小女子柳瑶。”
柳瑶,柳瑶,这名字是说她如瑶池之中的仙女般美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