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
舒爽的手脚都被他紧紧制住,他虎口处的血蜿蜒直下,流上她的手臂,沾染上她睡衣的裙摆,蹭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痕……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瞪着他,眼底渐渐转为非人性的赭红。
“你放手!”舒爽挣了挣没有解脱,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负气地冷哼,“黎北辰,够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他没有动静。
“黎北辰!”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没有发现他眼睛的异样,只是不耐地把视线停驻在他受伤的手上,“你先把手处理一下,不要把血弄在我身上!!”
那近乎赭色的双瞳不由一怔,几乎喷涌而出的嗜杀也陡然放软,像是野性和柔情碰撞,野兽被驯服……
“你还担心我?”他低哑地开口,心中苦涩和欣喜的情绪交错,复杂莫名。他无疑是痛苦的:为了她的冷淡和愤怒,更要和即将失控的自己挣扎!
“我嫌弃!”舒爽咬牙,愤然地想要搬开他的胳膊,但在他的大力下却纹丝不动,“你和你的血,都离我远一点!”
空气中的温度顿时凉了好几度!
钳制她的手臂不由收紧,黎北辰的眸底似乎在瞬间尽数转为一片赭红,强烈的愤怒让他像是丛林的野兽想要咬死挣扎的猎物,但在看到她白皙的脖子时,又险险地收住——她是小爽,怎么可以?
完全是出于负气的心理,他咬了咬牙,终于狠狠地将人推出去。
舒爽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地跌退几步,光着的脚丫又在凉凉的地板上踩了几下,差点踢到旁边的桌腿,却已经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身体一得到自由,她便倔强地又要往外跑,却被黎北辰挡住。
他这次单手挡着她的去路,没有和她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的头稍稍低垂着,让她看不见他眼底的表情,只能听到黎北辰冷冽地嗓音命令:“回房间,穿上鞋子!”
“不准再出来!”
“我要回家!”舒爽不甘地冲他吼出来。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她凭什么要留在他的地方?这个大混蛋,她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你再敢说句回家试试看!”他猛地抬头,眼底的赭红吓得她跌退几步……黎北辰也意识到此刻的模样吓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索性眼不见为净,淡淡的补充,“回房间!”
语调平淡,却依旧是不容置疑。
舒爽咬了咬牙,终究是捏紧了拳头冲回房间,“乒”地一声用力甩上门……
她有什么办法?
她要离开,要回家,但是她根本就打不过他!
现在算什么,被她发现了真相,就囚禁她,连个屋子都不让她出了么?
黎北辰你凭什么!凭什么你是过错方还要这样气势凌人!
舒爽越想越来气,特别是看到那张大床,更觉得讽刺无比,当场扑过去把能扯掉的都扯掉,能撕掉的都撕掉……很快房间就变成一片棉絮飞舞的凌乱。
而她也终于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墙角蹲下来,脑中这才回想起刚刚那个退后三步的眼神——很可怕!让她身体本能地发凉!很像是……六年前遇到的那个“鬼”!
刚刚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怎么了?
“啊……哈?”左迁是以绝对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大喊着冲进来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和黎北辰搏斗的准备,直到进来看到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不禁一愣,刚才势如破竹的喊叫顿时变成了一个卡壳的单音。
太错愕了!
黎北辰难道不应该正在砸东西打人么?
左迁腹诽了一句,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屋子里探寻,果然看到了他右手上的血迹,以及掉落在地板上那把带血的水果刀……
“你……还好吧?”犹豫了两秒,左迁才放下医疗箱,握住镇定剂的针管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打量着他的表情,“黎北辰,你现在,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闭着眼仰坐着,靠在浅色的沙发椅背上,整个人都陷入浓郁的疲惫之中,周身都笼罩着淡淡的暗沉光泽。
而他这副模样,看在左迁眼里,就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前一秒钟闭目假寐,可能后一秒钟却陡然睁眼跳起来,谁离他最近就先咬破谁的喉管!
“恩。”就在左迁即将投入应战状态的时候,黎北辰陡然发出了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主动伸手将受伤的右手递了过来,“包好。”
毫无节操的左大夫瞬间感激涕零,一点也不计较自己是处于“被命令”状态,反正不用暴力就能让他处理好伤口,对他来说已经是奇迹,足以被感激!
他连忙打开医疗箱处理,麻利地把那个起始于虎口的伤处包好,然后才抬头叮嘱:“这两天不要碰水,右手不要用力。”
黎北辰又是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这才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瞳孔周围残余着赭红的血丝,他像是彻夜未眠的人,如此狼狈不堪,眼底都写满了疲惫……
也是,这都快凌晨四点了,现在不睡的一般都很疲惫!
“你没用镇定剂?”
“是啊!”左迁点了点头,见他肯开口说话,已经暗自松了口气,有些看奇迹的模样看着他,“你这次怎么没什么反应?”他指的是他发狂的反应!
“不知道。”黎北辰干净利索的回答,视线不禁转移到卧室的方向,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可能对她动手。”
对她动手?!
这是……啊?
左迁的视线在黎北辰与水果刀之间飞快地游移,立马就将事情想通了个大概——是舒爽伤了他?他居然没有当场发飙发狂,这个克制力……好伟大!
“你们吵架了?”左迁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顺口问了一句。
“恩。”黎北辰淡淡地应声,视线停留在卧室的门口没有收回。
果然!
左迁了然,索性也就不再多问:他心里冒着好奇且八卦的泡泡是真的,但这毕竟是黎北辰的“家务事”,他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很不合适!
他整理完了医疗箱打算起身走人,却没想到刚站直身体,黎北辰先行开了口——“她知道了。”
左迁的脚步一顿,听到黎北辰继续出声:“那晚上的事情,她知道了。”
“啊?”左迁一颤,几乎是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全身立马转为警戒状态——他可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药粉是他配的!!按犯罪来算的话,他也属于从犯……
“她知道了真相,所以她想杀了你?”左迁的目光再度转回那把鲜血淋漓的水果刀,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通这层逻辑,当即紧张得哇哇大叫,“那你怎么办?你和她怎么说了?”
“她无心的。”黎北辰抬手端详着那雪白的绷带,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最后还是将视线转回那扇紧闭着的门上,“我让她回房间……不准出去。”
他刚才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能保持理智让她回房间,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只是接下来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这个时候,还是别对她凶的比较好……”左迁犹豫了良久,才嘟哝着提出建议,“怎么说都是女孩子,要不哄哄吧?”
“好……”黎北辰怏怏地回应,整个人都像是焉了无力地耸拉下来。
这个时候,左迁就当仁不让充当午夜电台知心姐姐的角色,继续不遗余力地提出意见:“你先说说好话态度放好一点,万一哄不好的话,你再……”
只是这次左迁的话音未落,便被黎北辰打断——
“那就不哄了!”他冷声开口,阻断了左迁想说的无限可能,同时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的门扉紧闭,她在门内,他在门外,保持这种僵持的状态。
他敲了N次的门,屋里却始终毫无动静,眼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天色渐渐转亮,黎北辰终于抿了抿唇折回厨房,亲自熬了粥再来叫她:“小爽,你要不要出来吃早饭?”
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黎北辰不死心地再度敲了敲门,尽量放柔了语气,好脾气地劝:“有新鲜的粥,你要不要尝尝?”
“咚!”
门扉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屋里有什么东西砸过来,夹杂着愤怒打断了他的好意。
黎北辰不悦地蹙紧了眉,双唇始终紧抿着,半响才克制着自己隐忍了下来,无奈而叹:“那好……你再睡一会儿。”
房间内,舒爽愤怒地咬牙,捞起手边的枕头又重重地砸了过去——他什么意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能云淡风轻叫她吃早饭?她要是吃得下去,她就不是人!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想让他快点去上班,她也就能快点离开!
但是舒爽没想到,黎北辰和她比得就是耐心——
她不开门,他也不强求,只是每隔十分钟就来叫她一次,他不是道歉,只是提出各种各样的示好,不动声色地想要和她搭话,期待着她的一切反应。
当然,她的反应都是一致的: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