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强说:“以前围着领导转,应酬什么的都没办法。现在你是领导了,做事要悠着点,别跟着瞎起哄,到处死喝滥吃的,群众看了讨厌!”
陈凤儿说:“不吃不喝还叫领导?你倒是找一个让我瞧瞧!”
张刚强不吱声了,他确实找不出来。
陈凤儿心里还想着提拔的事,兴奋劲儿起来,越发蠢蠢欲动,搂着张刚强不断摇晃说:“亲爱的,你要奖励我!”
张刚强说:“奖,我奖!”
陈凤儿很是主动,而张刚强并不因为面颊受伤而怯战。陈凤儿想到过几天就要摇身一变成为“陈台长”,非常兴奋,忍不住在张刚强的身下挣扎腾挪,大呼小叫,化官场得意为床上能量,和着性爱的节奏,一并酣畅淋漓地发泄了出去。
且说高良上任公安局局长以后,遵照阎子丹的指示从严治警。一番计划后,他召开了全县公安系统干部大会,提拔了一批,轮岗一批,下了一批,调整力度是比较大的。奇怪的是,在大家看好的情况下,张刚强竟然没有被提拔。他自己倒是想得开,虽然自己在营救马红妹的过程中立了功,但随后却又因为没有保护好方正而犯了错,功过相抵,不提拔也正常。
大会后,张刚强没有参加在城东大酒店的晚宴,而是被老朋友——三新派出所的黄所长拉去喝酒。黄所长熟门熟路,带着张刚强进了一个不招眼的小酒馆。两人在一个小包厢坐下,要了一瓶剑南春,点了几样下酒菜。
张刚强说:“老黄,你不怕‘五不准’?不怕禁酒令了?”
黄所长说:“谁怕谁是王八蛋,不喝酒的话,干脆就在城东大酒店吃‘阿公’,还请你这个大队长出来吃自己?”
几杯酒下肚,黄所长明显兴奋起来说:“老张,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你记得吧,当初我们围捕坪东镇张大头的时候,兄弟我还替你挡了一枪呢,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张刚强说:“是啊,要不是你,我张刚强今天可能在阎王殿里过堂呢。”
黄所长说:“所以说,咱们是患难兄弟!本来这次提拔副局级侦查员,不是你就是我。如果给了兄弟你,我没话说,结果咱兄弟俩较着劲,没成想却便宜了办公室的张主任,他老张算个屁啊,人模狗样的混成了副局级!”
张刚强忙说:“莫谈国事,空谈误国。喝酒,喝酒!”
黄所长叹口气说:“唉……不提也罢,我心里憋得慌!咱兄弟俩之间不说,我跟谁说去?冤呐。其实我也替你不平啊!”
张刚强说:“我挺好,没什么不平的。这当官嘛也不是个轻松事,当个大头兵,清闲,挺好!”
黄所长“咕嘟”喝了一口酒大声说:“你就给我装!我就不信你这么清高。我们在一线流汗流血,拼死拼活的,官却让那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的老张当了去,你就没什么想法?你要真的没什么想法,那我就更没什么想法了。咱从来没得过全市公安系统先进单位,也没得过先进个人,更没有一个火凤凰做老婆……”
张刚强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黄所长说:“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兄弟你太不上心了,浪费资源,坐失良机嘛!”
张刚强很生气:“什么浪费资源,直说!”
黄所长拿着酒杯一碰,一口喝下,然后挑衅地看着张刚强:“你喝呀,把兄弟我喝晕了,我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张刚强“咕嘟”一口气喝下,继续瞪着他:“有屁就放,别跟娘们似的!”
黄所长诡诘地眨眨眼说:“我要是你啊,早就用上秘密武器了,那副局级侦查员根本没他老张什么事。”
张刚强说:“废话,哪来的秘密武器?”
黄所长说:“你这叫典型的灯下黑。嫂夫人那身段那手腕,咱大平谁不知道?火凤凰的名号也不是白混的。我敢说,只要嫂夫人挺身而出,哪有攻不下的关,哪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老话说得好,好汉还怕美人缠呢……”
张刚强黑了脸:“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婆上当官的床了?”
黄所长仍旧嬉皮笑脸:“哎呀,画公仔不出画出肠吧?”
张刚强厉声说:“这么说,你就是这意思喽。”
黄所长:“哎呀,当我什么也没说。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了不得。”
张刚强眼睛一鼓:“你他妈的竟敢这样羞辱我!”
黄所长说:“兄弟误解了不是?我羞辱你干嘛呀?如今我是万念俱灰,我才懒得羞辱你呢。”
张刚强大怒,伸手往腰间一摸,却发现原来没带枪。于是他操起酒瓶,突地站起来照着黄所长大盖帽下的脑袋砸下去。啪的一声,酒瓶砸在帽沿上,把大盖帽砸到了桌底。黄所长大吃一惊,酒也醒了,张嘴瞪眼呆呆看着张刚强说不出话来。张刚强酒气上冲,头昏脑胀,竟然又摇摇晃晃坐下来继续喝酒。两人不说话,又要了一瓶剑南春,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再次喝得瓶底朝天。两人又醉又生气,大眼瞪小眼,呼呼直喘气。
黄所长毕竟失言,暗暗后悔,连说:“我埋单,我埋单!”出小酒馆时黄所长说:“如果我们还想做兄弟的话,就忘了今天喝酒这档子事。”
张刚强丢下一字“操!”便梗着脖子走了。他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再也撑不住了,哇地吐了一地。他仰头倒在沙发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中鼻欲呕的污秽之气。
陈凤儿回家比较晚,都快夜里十一点了。她一进屋,差点被屋里的污秽之气熏得晕过去。她捏着鼻子打开窗户,把地板打扫一次,又用拖把反复拖洗几个来回,再拿空气清新剂喷个三五回。接着她把张刚强的脸收拾一遍,又倒了杯蜂蜜糖水。忙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娇喘吁吁。看着老公皱眉打呼噜的样子,她又心疼又埋怨,不由得嘟囔:“就知道逞能,这回晕了吧?酒是共产党的,身体是自己的。瞧你这熊样,受这份罪自找的!”
张刚强竟然没睡着,努力地睁了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谁说我晕了?他老黄才晕呢!”
陈凤儿说:“你没晕,你海量,武松也喝不过你行了吧?起来喝点糖水,解解酒。”说着去扶他。
张刚强猛地一推她的手:“少管我,你又不是我老婆。”
陈凤儿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你老婆?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还说你没晕!”
张刚强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又跌坐在沙发上,双手犹自乱舞:“你才不是我老婆,我老婆是火凤凰,谁不知道!我老婆长袖善舞,还给我批发绿帽子,你有绿帽子吗?哼……哼……绿油油的帽子哟……”
陈凤儿劈头给了他一耳光骂道:“发什么酒疯!”
张刚强捂着脸,一脸惊讶地看着陈凤儿:“我发酒疯了吗?全世界都知道了,还想瞒我……绿帽子好啊……”说罢忽然满眼是泪,竟摇头晃脑唱起来,“头戴绿帽好荣光,俺家婆娘真叫强,风流直逼潘金莲,脾气大过孙二娘。头戴绿帽真奇妙,俺家婆娘呱呱叫,好吃好喝好招待,免费给俺作广告。戴了绿帽不窝囊,老子比她更豪强。浪姐野妹才够味,誓舍钱财包二娘。”
张刚强身子摇摇晃晃。陈凤儿怕他摔倒,连忙搂住他哭着说:“你胡说,你胡说,别人糟蹋你老婆,你也跟着糟蹋……呜呜……呜……”
他侧身盯着她不放:“光哭不坦白,别怪我给你上手段!”说着抓起那个糖水杯,喀嚓一声砸在地上,杯子碎了,糖水洒了一地。陈凤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搂着他往卧室里拽。
小两口跌跌撞撞进了卧室。张刚强犹自嘟囔:“绿帽子好啊,暖和。你不是我老婆吗?再给我弄几顶戴戴!”
陈凤儿吃力地将他放倒在床上,又小心地给他脱掉皮鞋,盖上被子。张刚强闹够了很快打起呼噜,这回是真的睡着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张刚强醒来,嚷嚷着口渴。陈凤儿给他递了杯茶。张刚强惊讶地看着守在床边的陈凤儿:“怎么回事?我记得刚才还和老黄喝酒来着……”
陈凤儿说:“你看看你,都醉得不知道如何回来的了。”
张刚强说:“难道这回真喝晕了不成?哎呀,老黄这个家伙又拽着我犯纪律了。以后不喝了,不喝了。”
陈凤儿瞟他一眼说:“是不能再喝了,酒话连篇的。”
张刚强咧咧嘴,抱歉地说:“哎呀……又说酒话了,下次真不能喝了。都说了什么酒话?”
陈凤儿说:“哼,还不是欺负你老婆的话?”
张刚强点点头:“哎哟,对不起。”他看了看陈凤儿的脸又说:“我还要喝水。”
陈凤儿将杯子凑到他的嘴边,小心地服侍他慢慢喝下。张刚强喝罢又躺到床上,侧身背对着老婆,然后举起右手假装理了理头发,顺势将满眼的泪水抹去。陈凤儿从背后紧紧搂住他,温柔地抚摸着。张刚强却心如枯槁,他望着窗外,有一颗星星却格外明亮,孤独地陷于深不见底的漫漫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