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庄凤卖傻”组合后,“陈袁难了”组合也彻底散伙了。袁鸿利和陈泠雨离婚的事没几天就公开了,这事得怨袁鸿利自己。那天晚上,袁鸿利在城东大酒店请傅有义喝酒,正好碰上陈凤儿。陈凤儿主动表示与姐夫干一杯,傅有义提议:今天火凤凰一定要和你的袁姐夫喝交杯酒,大家说好不好啊?”众人起哄。陈凤儿大大咧咧地举起酒杯,环着袁鸿利的胳膊说:“交杯就交杯,谁怕谁啊?来,姐夫,祝你和我姐姐美满幸福!”
袁鸿利已经喝高了,一把将陈凤儿推开,说:“去去去,谁是你姐夫,你姐早把我甩了!”
陈凤儿以为他酒话连篇,便说:“这么好的姐夫哪找去,我姐舍得甩你,我还不答应了呢!”
袁鸿利也喝高了,眼泪叭嗒叭嗒竟然掉了下来:“在你姐眼里,我袁鸿利是个俗人,她对我就是不屑一顾!”大伙一看情况不对,纷纷岔开话题,不欢而散。
陈凤儿回到家里,赶紧给陈泠雨打电话,从她那里证实了离婚的消息。她说:“我说姐,那袁鸿利除了凸着个大肚腩之外,其实还行啊,眼看要提拔当局长了。你怎么就舍得?”
陈泠雨说:“没什么舍不得的。”
陈凤儿说:“肯定是那姓袁的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告诉我,是哪个骚货,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陈泠雨说:“你想多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你姐姐我现在心里非常宁谧,日子非常清爽。冲这个,你要祝贺姐姐。”
陈凤儿给陈泠雨打完电话,张刚强恰好回家了。只见他把脚上的鞋一脱,光着脚板躺到沙发上看起电视来。陈凤儿给他拿了双拖鞋大声说:“大新闻!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张刚强头也不抬地问。
“我姐和袁鸿利离婚了!我姐提出来的……咦,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好像事不关已的样子?”
“哼,你姐离婚了,你高兴什么?”
“我高兴吗?”
“一脸的幸灾乐祸。”
陈凤儿脸色绯红,急忙说:“哪有,我这是喝酒喝的。你知道我喝酒上脸的,一喝就红了。”
“别掩饰了,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好好好,你是警察,眼睛像鹰一样准,鼻子像狗一样灵,行了吗?我是有点嫉妒她。你不是一向很欣赏我姐的吗?说她身材婀娜多姿,气质优雅高贵,举止随性淡定,身在红尘中,心在五界外。看看,看看,她也离了,而且是她自己提出离婚的。”
“别这样说你姐!其实我一直认为,你姐嫁给袁鸿利,本来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离了也好,我都替你姐松了口气。”
“哼哼,你其实心里喜欢我姐,我知道!”
张刚强避而不答,却问:“今天又去城东大酒店喝酒了吧?牡丹厅?”
“你跟踪我了?”
“用得着跟踪吗?我是警察,每个酒店和娱乐场所都有眼线,别让我看到你做坏事哟。”
“你才做坏事呢,乱讲什么啊。”
“一个饭局,用得着从下午5点22分吃到晚上8点多才回家吗?傅有义也在座吧?”
“是的,还有很多呢,什么质监局局长、工商局局长、教育局局长,这个长那个长一大堆。工作需要嘛,我也没办法。好了,今天你老婆高兴,你别问这问那,败我的兴,我要冲凉去了。”说罢嘴里犹自哼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径自到浴室去了。
陈凤儿从浴室出来,出水芙蓉似的,更加容光焕发,她从丈夫手里抢过电视遥控器,找到江苏卫视。她喜欢看《非诚勿扰》,喜欢马诺和闫凤娇。
张刚强很讨厌那个“宁可在宝马里哭,不愿意在自行车后面笑”的马诺。他皱皱眉头,起身去浴室。他轻轻关上浴室的门,看了看洗衣机,里边有陈凤儿刚刚换下的衣服。他用两只手指拈起粉红色的肚兜,看了看,嗅了嗅,扔下。陈凤儿喜欢穿肚兜,常用这东西代替胸罩,她觉得肚兜比胸罩好多了,没有束缚感,特别舒坦。事实上,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当年周迅喜欢肚兜,在试镜时不经心地一露红红性感的肚兜,立马就吸引了导演的目光,顺利占据了《桔子红了》第一女主角位置的,现在俨然是大腕了。有顺口溜专门称赞周迅的精明:“精上精,猾中猾,漂亮的肚兜成就她。”
张刚强收起思绪,又拈起那条肉色的丁字内裤,用手指轻轻捏捏那些隐秘部位,觉得有点粘,有点可疑,他谨慎的职业习惯让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妖娆的妻子可能早就越过红线,做出羞辱他的事了。他不甘心,再次把丁字裤凑到鼻子尖,很职业地嗅了嗅,马上被汗臊味和骚骚的女人味呛得打了个喷嚏。
张刚强洗完澡,围着浴巾来到卧室,陈凤儿撒娇地从前面抱着他,兴奋地说:“老公,今晚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
这个女人是如此妖娆,如此媚惑,如此鲜活,简直是挑逗,不,是挑衅!她晶莹而凹凸的胴体,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诱惑。他心里充满了愤怒,粗鲁地俯冲。他又像个热血的勇士,在陈凤儿节奏多变的呻吟声的指挥下,冲锋陷阵,狂轰滥炸。
“哎哟,你弄痛我了!”
张刚强铆足劲,坚持着自己的频率,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心里狂叫:你也知道痛,你也知道痛,老子早就痛彻心扉了。
这天临下班的时候,袁鸿利把胡媚叫到办公室,告诉她:“我……离婚了。”胡媚说:“我早料到了。你怎么蠢到会离婚呢,你老婆可是公认的贤妻良母,又漂亮又有才华。难道是她甩了你?她红杏出墙了,肯定是这样!”
袁鸿利被激怒了大声说:“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吗?她虽然高傲,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却从来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看到胡媚满不在乎、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更加生气,“都怪你!那天晚上你浪叫个什么劲,全在手机里被我老婆,嗯……陈泠雨听到了,让我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胡媚说:“你的意思是,我得对你离婚一事负责喽?好啊,那我也离了,然后咱们再来组合。不过我那死鬼老公每月给我两万五,你呢?你养不起我的!就算你能捞点贪点,也满足不了我,嗯……我是说你的身体。”
看袁鸿利哑口无言,胡媚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扭身撅着大屁股,走了。空气里还残留着她淡淡的香水味,继续刺激着情绪已经坏透了的袁鸿利。他狠狠地擤了擤鼻子,诅咒着这个香喷喷的却又无情的女人。
袁鸿利恨罢胡媚,又怨恨起陈泠雨,觉得她太苛刻。突然,一股愤怒之情不可抑止。你陈泠雨不是高傲吗,不是有才华吗,不是才女加美女吗,怎么连个科长也没混上?离婚就离婚,有什么了不起的,离了你我过得更好。
袁鸿利踉跄着走在街上,抖抖索索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就大叫大嚷了起来,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喂,喂,我是袁鸿利。我说侯局长,今天陪陪哥们,到‘糖果俱乐部’去,选两个熟悉的小妞,对,就是阿香和阿花……对,我买单。去,订房!”眨眼之间,他不再失落不再感伤,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袁鸿利。他趾高气扬地招了辆的士,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对司机说:“不用找,‘糖果俱乐部’!”刚进包房,阿香和阿花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抱着他的脖子,她们才不像陈泠雨那样,总是嫌弃他浑身肥肉。
侯奇青局长还没到。袁鸿利和阿香、阿花声嘶力竭地吼着“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他很快就在软玉温香中迷失了自己。他东摸西摸,左搂右抱,心里还忿忿地想,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有钱多年轻多漂亮的女人都能搞到手,老子爱怎么摸就怎么摸。你陈泠雨,不是高傲吗?你就当你的圣女去吧!
这时最可怜的就是方正了。
方正被关在看守所里已经九九八十一天了,思维变得迟钝,人似乎也麻木了。好在他消息闭塞,对母亲和妹妹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耳边回响着看守人员曾经讽刺他的话:“方正你小子注定是个悲剧人物。你的悲剧在于,喜欢在老面姓面前玩所谓正义的走钢丝游戏,背后却没系上大人物大靠山给你的安全绳。这样玩,当然是要摔下来的。”他在痛苦地思考: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当初,方正被一辆呼啸的警车带走之后,就觉得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这种被羞辱被冤枉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他想过自杀,用头去撞墙,却只是把头撞了个包。他满腹冤屈,他怀疑这大平县还是不是人民的天下,这法律是人民的法律还是王德意的看门狗,想咬谁就咬谁。他痛恨王德意,但他就是大平的皇帝,虽然没有龙袍,却说话有份量,谁反对他谁就得摘乌纱帽,甚至像自己一样坐黑牢。
审他的人凶神恶煞,哪里是在依法办案,分明是整人,反铐双手,搞疲劳审讯,强光照射不让睡觉,昏过去,冷水浇醒,再昏过去,再用冷水浇醒,就这样没完没了,跟你耗,跟你磨。有人说,县纪委、反贪局、法院联起手来,把他的案子办成铁案,任包公在世也翻不过去。想到这里,方正不由得失声痛哭,这帮狗东西心肠太歹毒。一审开庭那天,他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可是法官频频敲法槌,打断他,不让他说话。特别是他提到王德意的名字,法官就猛地断喝:“被告不得牵扯与本案无关的人和事……”
一审宣判后,他心灰意冷。一天,和妈妈在建龙水泥厂的老工友“李摇头”送衣服给他。方正问起家里的事,“李摇头”欲言又止,只叫他别担心,他妈妈和妹妹都很好。他看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告诉方正,大平县变天了,王德意走了,新来的县委书记叫阎子丹,30多岁不到40岁的样子,还兼着市委常委,听说已经开始调查他的事了。刹那间,方正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心里透过一丝亮光。
方正躺在潮湿的黑屋里,正在怅惘地东想西想。忽然,“咣当”一声巨响,黑屋的铁门打开,两个男子突然闯进来,一个粗壮的男人,他认得那是县纪委的“张大嘴”;另一个留着小胡子,叫王破盘,方正却不认识他。这个王破盘自幼父母离异,先是跟着父亲生活,父亲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揍他。他高一就读不下去了,天天泡网吧,后来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张大嘴”知道他愣,就把他当打手豢养着。
王破盘骂骂咧咧地把方正一把拖起来,说:“方正,你他妈的给老子起来!”
方正被连拖带拎地带进一间屋子。“张大嘴”骂道:“你好大胆,还要上诉?”王破盘站在一旁,两眼放出吃人似的凶光。
方正说:“那是我的权利。”
王破盘骂道:“死到临头,你他妈的还权利呢!”说罢朝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方正踉跄倒地。
“张大嘴”轻蔑地说:“你就是一个屁!想上诉?鬼理你啊,你的案子是铁案,神仙难救。我劝你还是早点认罪伏法,不就是8年吗,好好改造,过三两年说不定就出来了。何苦连累你老娘呢?”
方正挣扎着爬起来:“我妈?你们……你们把我妈怎么了?”
王破盘提腿又是一脚,再次把方正踹倒在地,一边骂道:“去死吧,你个蠢货!”
“张大嘴”摆摆手,王破盘退到旁边。“张大嘴”说:“别上火嘛!你老娘还挺会来事,竟然学人家拦路喊冤,还找到新书记阎子丹房间去了。可惜啊,人家县委书记眼里哪里装得下你方正这点屁事,结果把她晾在房间。我们嘛,就当做做好事,给她找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方正颤声说:“找个睡觉吃饭的地方?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这是绑架!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他挣扎着又想站起来。王破盘啪啪甩手两个耳光,打得方正嘴角流血。
“张大嘴”假惺惺地制止王破盘,对方正说:“兄弟,你何若呢?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吧,只要和我们好好配合,我保你平安无事。很简单,一要认罪伏法,别再做无谓的上诉了;二是写个字条给你老娘,叫她老实点,别到处告状,上窜下跳,丢人现眼。否则,别怪我们不仗义。你是明白人,好好想想。”
方正挣扎着站起来,愤怒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要见法官!我要见律师!”
王破盘破口骂道:“去你妈的,老子什么人是你可以问的吗?还想见法官,想见律师?老子还送你见阎王呢!”骂完,对着方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方正被打得满脸血污,犹自趴在地上哼哼不已。
“张大嘴”又摆摆手说:“我说兄弟,做个平凡人多好。你就安安心心地当你的信访局股长,干嘛学别人当什么反腐英雄?再说王书记好好的,也没得罪你,你犯什么傻呢?放着好好的事儿不做,竟然也跟着那帮刁民起哄,举报王书记,我说你是犯傻呢,还是犯贱?是,不错,像你这样举报王书记的人也不少,但结果怎么样?人家是吉星高照,你们越告,他越是被提拔。人家现在是顺州市副市长!你能怎么样?鸡蛋是永远碰不过石头的!你还年轻,别再做这种不自量力的事了。”
方正盯着“张大嘴”说:“王德意是你们什么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丧了良心,竟然这样来祸害我?”
“张大嘴”说:“方正,我看你是条汉子,我真想不明白,你犯得着吗?人家即便是腐败,又碍你什么事,你管得过来吗?还反腐败呢,拿身家性命去反,现在还把自己老娘给搭上,值得吗?”
“张大嘴”软硬兼施,说只要方正老实“认罪”不再上诉,就可以保证放了他母亲,并给他母亲和妹妹一笔钱。
方正从地上坐起来,虎着脸瞪着两人,他狠狠地咬着干裂的嘴唇再也不吭一声。“张大嘴”没办法,向王破盘挥挥手说:“妈的,死脑筋。带他回去!”
“等等!”方正突然说,“我知道你们是受人之托,我不怪你们,只希望你们告诉我,我妈妈现在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
“张大嘴”沉吟一下说:“我只能告诉你,现在你妈一根毛也没少,明天会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你最好老实承认贪污,别再胡说王书记迫害啊什么的,否则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