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到家了,米小影明显越来越紧张,张易阳心里也没底,一样紧张。
终于到了,因为冬天,天气寒冷,比城市里寒冷许多,整个村子静悄悄一片孤寂,巷子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停好车,把米小影买那些礼物全部拿下来,张易阳一个人竟然拿不完,他都不理解米小影自己是怎么带来的?当然,张易阳没让米小影帮忙,孕妇啊,不适合干,张易阳让张韵帮忙,张韵不太乐意的样子。
米小影没来过农村,对破破烂烂的环境十分好奇,到处看,跟着张易阳走,直到进了家门。
张韵大声吼:“妈,我们回来啦!”
方玲从厨房走出来,系着围裙,手握菜刀,满脸欢喜笑容,不过由于手里握着菜刀,整个笑容大打折扣,看着甚至有些嗜血。张大年则从房间出来,一边还带穿衣服,露出习惯性的淡淡的笑意,看见大包小包,笑容消失,看见后面的米小影,甚至皱起了眉头。
“回来就回来了,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浪费钱。”张大年接过张韵手里的东西,放一边,“后面的谁啊?也不介绍一下。”
“哦,米小影。”
“叔叔阿姨好。”米小影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不过笑起来没去到最佳状态,带点慌乱,她很紧张,非常紧张,张易阳站在隔壁能听见她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哦,小影啊,你好。”方玲放下菜刀,回头拉了眉头皱得更厉害的张大年一下,随即走过来拉米小影到椅子里坐好,又让张韵去倒茶,然后她继续对米小影说,“路上辛苦了吧,还买这么多东西。”
“不辛苦。”
“你们聊,我去做饭。”张大年拿着菜刀进了厨房。
方玲和米小影聊着,张韵趁机粗暴地把张易阳拉出门外,质问道:“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冷姐姐一起吗?你怎么能三心两意见异思迁啊?”
“什么见异思迁?我那是……”是什么?张易阳都不知道,是没办法没选择吗?借口吧?说了比不说更糟糕,所以他没有说下去。
张韵撅着嘴巴:“没话说了吧?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些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你哥也不算这样,生活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愿,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狡辩。”张韵鄙视张易阳,“随便你,不想跟你说话,忘恩负义的男人。”
张韵不理张易阳了,回了屋里。
忘恩负义的男人,张易阳感觉冤枉,偏偏事实的面表摆在张韵眼前,单看表面确实是那样,张易阳无言以对。解释嘛,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解释误会又越弄越深。误会倒没什么所谓,始终是俩兄妹,不过按张韵那性格,不会给米小影什么好脸色,作孽啊。
回到屋里,看见方玲和米小影交谈甚欢,气氛融洽,米小影表情轻松,没那么紧张了,张易阳稍微也有一丝安慰。他最后进了厨房,得去搞定张大年,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早解决早安心。张易阳知道张大年是不高兴的,几曾何时见过张大年做饭?一年下来也就那么几次,忽然间这么主动,是生气了,没眼看。
张大年在切东西,有肉、有鸡,还有鱼以及一些杂菇青菜,做火锅,张韵打过电话报信,张大年方玲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所以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张易阳喊了一声爸,声音生硬,他很紧张。
“外面那个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张大年的声音带着火气。
“没怎么回事,三言两语也很难解释清楚,反正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怎么想,我就看事实。”张大年回过头,握着刀瞪着张易阳,“你说说,这怎么回事?你忘恩负义啊?你上司呢?张韵说你们一起了,现在你突然带另一个女人回来,什么意思?诚心气我?”
“爸你怎么跟张韵一个想法,都说我忘恩负义,我是那种人吗?我还成心气你?”
“你不是,你做出来的事情是。”张大年很肯定的口吻,然后忽然和气下来,“爸不要求你怎么样,但你做人要厚道,知恩图报,有因果的,你做了什么坏事老了就遭什么罪。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人家对你那么大恩情你不好好报答,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不俏子孙也就你这样。”
“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谁对我好谁对我差我心里分的很清楚,但是……生活除了不容易还很无奈,你不希望那样偏偏就那样了,我很被动。”
“你意思是别人对你不好了还是外面那个对你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易阳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理由吵起来吧?那样米小影更尴尬。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张大年火了,“说大堆托词不是在给你自己做掩饰是什么?咱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人。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连最基本的道德观念和责任感都没有吗?你怎么生活?谁看得起你?你看你带个女人回来整个村子都知道,你这次带另一个还是整个村子都知道,别人怎么看你?”
张易阳不说话,让张大年骂,骂完消火了再说,反正眼下说什么都是托词、掩饰,比什么都不说更糟糕。
“你想清楚,我不生她的气,我生你的气,但是,我是不会承认她的。”张大年晃了晃手里的刀,是无意的,不过几乎划到张易阳。
“爸,你小心点。”
“我干嘛给你小心点,你不小心点?划死你也活该。”
张大年放下刀,洗干净手,点了根烟吸着。
“爸,我问你个问题,做人是不是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必须负责任?”看张大年点头,张易阳继续道,“现在,外面那个怀了我的孩子,你觉得我怎么办?抛弃她吗?而且她真的对我很好,不说事大事小,我们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她可以大度到伤害自己的程度为我着想,爸你教我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凡事忍让、要知恩图报;不要偷呃拐骗、不要作恶害人、不要不计后果,三要三不要,我知道,我懂,我也理解,我尽量按照你教育的去做人,但有时候……并不是你好别人就好,社会是复杂的,多少身不由己,我就是身不由己,我该负责任我就要负责任,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抛弃她,这不符合你教育我的,我不能做个那么没良心的人。”
张大年没话说,一愣一愣的。张易阳则继续说:“爸,对不起,我知道我的一些行为令你们难受了,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能解释,而是……哪怕怎么解释结果还是一样,我要肩负起责任,无论是错了还是对了!”
“算了,你已经长这么大,有自己的想法,生活是你的,自己把握好,不要做后悔的决定,决定既然做了就必须坚守。”张大年叹了口气,目光温和了、口吻也温和了,“孩子多久了?”
“一两个月……吧!”张易阳很心慌,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米小影没对他说过具体时间。
“木已成舟,趁没见肚子赶紧把婚事办了!”张大年想了想,继续道,“年快到了,就剩十来天时间,过完年吧,咱们家的猪卖了有一笔钱,摆个几十桌没有问题。”
张易阳好不容易搬出个杀手锏把张大年说顺了,另一个麻烦接覆而至,正正应验了那句话: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张易阳心里也是苦,哭着脸说:“再算吧!”
“什么叫再算?这种事不能拖,人家姑娘等你?怎么见人?你还让不让人家活了?”张大年瞪着眼睛,“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完年我去隔壁村找王大伯问个好日子。”
张易阳无语。
离开厨房,进了张韵的房间,没看见人,问方玲才知道张韵去了张大冬家叫他们一家三口过来吃饭。张易阳想了想,在米小影买的礼物里翻出一条烟、一瓶酒,还有半袋水果,往张大冬家走。
张韵果然在,和陈春燕聊天,张大冬则在傍边锯木。张大冬是半个木匠,准确来说张易阳的爷爷是木匠,张大年没学到多少,张大冬倒是学了点皮毛,反正张易阳小时候用的桌子、床、衣柜都是张大冬一手一脚的杰作。现在,张大冬在弄一个小书桌给张易阳的小堂弟用,带抽屉那种,已经弄了一半,很精致美观。
“大伯、大伯娘。”张易阳把带来的烟酒水果放在桌子上,掐了掐小堂弟的脸,然后找位置坐好。
“你好像瘦了点,黑眼圈还那么大。”陈春燕说,“注意休息。”
“城里人都这毛病,夜生活丰富嘛。”张大冬听下手里活,“你堂哥不一起回来?”
“他忙着呢!”回来前张易阳给张存打过电话,张存确实说忙,生产基地快开了,况且刚刚回来过一趟没多久,说不想跑了!
“哈,听他说那个工厂不错,很大,多东西学。”张大冬坐在张易阳傍边,拍拍张易阳肩膀,“你比你堂哥有出息,大领导,一呼百应,你堂哥就是一个小兵,小时候就看出来了,性子野的不行,怕是没姑娘喜欢啊,那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