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明月,你总说能一眼看到事物的本质。”萧斯年语气里多了一些释然,也多了一些兴奋,“你说得没错,为了萧恒自己的利益着想,他不会主动破坏这桩婚姻,看来我们要在其他地方多动点脑子了。好在我们已经有了提防之心,现在还来得及做好防范措施,若真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斯年,既然皇上已经开始亲政,有些决定不妨交给皇上去做,你已经替他辛苦了这么多年,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何必总把自己搞得如此紧张呢。”傅明月见萧斯年眼圈发青,想必这几日在连着熬夜,心中不忍。
萧斯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可是皇上毕竟还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验,我是他的兄长,我怎能不帮他,只袖手旁观呢。更何况,太后既然将郡主和亲这件差事交给了我,我便总要做好才是。明月,你不会不理解我吧。”
“你说的我都懂,你做的我也都支持,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罢了。”傅明月对着萧斯年温柔一笑,“你呀,何尝不是年轻人,却总是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好像你是多大岁数的老伯伯一样。等你办完这件差事,也给自己放个假吧,事情总是做不完的。”
“好,就听你的。等把这件事情搞个明白,郡主也顺利出嫁了,我就去向太后和皇上告假,我们一起去游历名山大川,可好?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识一下你的大工程吗?”
“什么大工程啊?”傅明月稍楞了一秒,好在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萧斯年指的是她正在改建的厕所,“现在只有一个雏形,还看不出什么奥妙呢,你且耐心等一等,公输大师说了,他请来的都是能工巧匠,整个工期不会超过两周。过不了多久,我让你看成品,如何?”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对了,你对周南印象如何?”
“周南?”傅明月略略思考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许,“他是什么身份,想必斯年你是清楚的吧。”
“周南是皇上的人,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除了探查我是否有异动外,主要还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再说我也没啥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自然是不担心的。”萧斯年回答得非常笃定,“但是我觉得最近周南的目标应该是换了人,他要保护的对象也换了,从我换成了你。这回就是周南主动提出来要调到这里担任护卫工作。明月,皇上虽然同意了我和你的婚事,但依我之见,只怕他对你尚未完全死心,又或者说,皇上依然很欣赏你,甚至不惜让周南暴露身份也要来保护你。”
“斯年,如果这让你心里不痛快的话,我这就让周南还回到赵王府去,我这里非常安全,原本不需要特别派人来保护。而且,你应该晓得,我不是你们意义中的大家闺秀,我的格斗术虽及不上你们的武功高强,但完全能够用以自保,寻常登徒子啥的在我身上可捞不着便宜。”傅明月的回答也非常干脆。
“明月,你误会我了,我可没有你想象中的不痛快。周南前来保护你,我是求之不得,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会不适应。你别看周南不起眼的样子,其实他的武功修为并不在秦关他们几个之下,我曾经试探过他好几次,他是个做事非常有分寸有原则的人,只可惜他的主子是皇上,他终究不能为我所用。”
“周南此人沉稳可靠,我对他个人并无任何不满,也不在乎他究竟是在保护我还是在监视我,因为我和你一样,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再说了,周南无非是在忠于职守,执行他的任务,只要他不来为难我,我自然不会让他为难。只不过皇上若是个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倒是有耳福了。”傅明月说到这里,自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呢?”
“因为最近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子,而且还都是他尚未过门的大小老婆们,倒是可以从周南那里听到不少关于她们的新闻和消息,也好让他早点做好如何宠爱她们的思想准备。”
萧斯年也被傅明月逗乐了,“你呀,长着一张利嘴不说,还满脑子与众不同的想法。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也就只有你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对了,我听浩之说过,最近你和他妹妹崔妍妍成了好朋友,常来常往的。”
“是啊,妍妍与我性情相投,很是相见恨晚呢。”说到崔妍妍,傅明月像是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崔家的家教真好,崔公子也好,妍妍也好,与他们相处,真让人如沐春风,非常轻松自在。再说了,妍妍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她还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师承卫夫人。哎,真是可惜了,虽然妍妍不及芳菲美艳,但仅论才学秉性的话,我个人是更喜欢妍妍一些,只是在位份上,妍妍只怕差芳菲好多,芳菲若是个能容人的还好说,若是心胸狭窄些,只怕以妍妍的性子会吃亏呢。”
“明月,我这句话也许你不爱听,但你务必要认真听,而且要记在心中。你和谁做好朋友是你可以选择的,但是,千万不要搅入皇上的后宫事宜中,这对你对我,甚至对崔妍妍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妍妍的为人才情我比你更清楚,但皇上自有皇上的评判标准,我们可不应该也不能随便置喙啊。”萧斯年说这话时的神情非常严肃。
傅明月冰雪聪明,自然一点拨就明白了过来,她郝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这些无非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中,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以后可不敢随便说这些事。”
“明月,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也无需如此小心翼翼,连随便发表自己几句感慨都不能够,真是委屈你了。”见到傅明月如此乖巧懂事,萧斯年心中只觉不忍。
傅明月淡淡一笑,“虽然不能够畅所欲言确实让人不爽,但与你的委屈和辛苦比起来,我这些都不值一哂了。前朝就有位刘子鸾说过,愿身不复生王家,可见,身为皇亲国戚,尽管位高权重,外人看似锦绣繁华,但谁人能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辛酸呢。”
“明月,有妻若你,夫复何求。”萧斯年心底漫过深深的感动,他紧紧握住傅明月的手,心中对自己说,这双手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再放开。
殊不知,他俩之间大部分的对话内容在当夜就被周南汇报给了皇帝萧斯言,只不过周南刻意将那些关于他自个的讨论省略了,一来是无关大局,二来他也感念萧斯年和傅明月对他的认同和体谅。
“明月说她喜欢崔妍妍?那为何她会帮着谢芳菲来讨朕的欢心?德林,你说说看,女人的心思是不是非常奇怪。”皇帝听完后,笑着问德林。
德林心中苦笑,“皇上,老奴是阉人,只怕理解不了女子的心思。”
“好吧,当朕白说了这句。既然明月更欣赏崔家的女儿,那日后等她们几个都入了宫,朕对崔妍妍多加留意多给恩宠也就是了。”
听了皇帝这话,德林心里更是连连叫苦,皇上这么执拗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只要任何与傅明月有关的事情,他都会问得详详细细,傅明月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表达过的每个观点,皇帝都牢牢记在心上,不肯忘却。
德林原以为现在各自都有了归宿,皇上会试着将傅明月慢慢放下,谁知道皇上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竟然变本加厉,命周南隔日就要来汇报傅明月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写的字,包括她唱的歌,而皇上只有在这一刻,听周南汇报傅明月日常琐事的这一刻,才会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其实皇帝有这样的性格,与他童年的经历息息相关。皇帝幼年丧父,幼小心灵已是有了创伤,加之太后和太傅们对他又是严加管教,唯恐在教育上有所偏差放任,殊不知这样的后果便是造就了皇帝的两面性,表面上的温顺平和只是假象,他内心的固执与不妥协才是真我。而他不肯放下傅明月的根源也在于此,因为他从未真正尝过失败的滋味,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众人皆需跪拜在他面前,等待他的恩赐。但傅明月却是一个另类,她不因为他是皇帝而有所畏惧,更没有任何谄媚之态,她完全不稀罕他的另眼相看,确切地说,傅明月甚至不希望自己和他有任何交集,可越是如此,越是激发了皇帝对傅明月的兴趣以及不可抑止的占有欲,傅明月现在嫁给谁,他不在乎,他相信总有一天,傅明月会成为他后宫里的女人,他甚至还想过,他会立傅明月与他的儿子为太子,来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