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已是出过一任皇后,想必是有心借着如今太后掌权,再送一位女儿进来,可以稳固谢家在后宫的地位。您想想,若太后和皇后都出自谢家,还有哪一家能与之抗衡呢?”柔娘心中也明白得很。
“且不论这些,我还听青莲告诉我,明月被太后责罚那次,芳菲名义上是来探伤,其实是专门过来看明月笑话的,还不阴不阳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要不是明月心胸够宽,只怕这伤还得多养好几天呢。我真是好生庆幸,这么厉害的女子没进我的家门,否则只怕我这个当娘和儿子说几句体己话,都要看她的脸色,这日子只怕没法好好过了。我只是好奇,瑶环向来聪明,办事有她自个的章法,这回怎么看都有点不像她平日的做派。”摄政王妃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谢家这一辈女儿中相貌最出色的就属谢芳菲,谢尚书也有两个女儿,只是一个年龄尚小,另一个确实容貌不够出众,而且说话还有些口吃,所以才让他这位侄女出尽了风头。”柔娘拍拍心口道,“曾经听谢少卿和小王爷说起过他这位堂妹,据说对小王爷很是仰慕,亏得小王爷从未假以过辞色,哎呀,现在想来老奴也有些后怕呢。”
“柔娘,赵王府里也忙,你就早点回去吧。明月身子尚未大好,很多事还是要靠你多操持担待,所谓能者多劳,这阵千万别让明月累着,免得坏了身子。”王妃放下杯子,对柔娘说,“还有,明月这姑娘,她的身世始终还在云里雾里,好在年儿不在乎。别的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这孩子性子太过刚强,容易折损,年儿如今一颗心都扑在她的身上,这要是有个万一,只怕年儿那里就过不去。你是府里的老人,听得多看得更多,有些事该提点还是要提点,明月到底还嫩些。”
“瞧娘娘您心疼傅姑娘的,老奴心里都开始嫉妒了呢。娘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傅姑娘,到时间给您一个健健康康的媳妇,让娘娘您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柔娘你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嘴还是那么厉害。”王妃笑着直摇头。
柔娘施礼后退出,紧赶慢赶回了赵王府,刚好看到宫里的马车驶离王府。
慎言斋里,萧斯年正和傅明月商量过节这事。
“如今连在自己家过个节好好吃顿饭怎么都变成是一种奢侈了呢?真是好生郁闷。”傅明月闷闷地说。
萧斯年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语气里也带着些无奈,“明月,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多了这许多身不由己,真是抱歉。好在这回家宴,谢兄父子也会出席,太后多半还是在为谢家人入宫铺路吧。”
自打受了杖刑后,傅明月仿佛一夜间成熟了不少,她将自个性格里尖锐锋利的那部分全部收藏起来,表面上越发显得柔弱,她努力学着做一个在南北朝时期并不显得特别的女子。
“斯年,既然太后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彼此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
“傻女子,你还看不出皇上的心思吗?我是了解我这位堂弟的,只怕他并不乐意接受太后的安排。这件事上确实也难怪皇上,谁也不愿意陪伴自己一生的是自个不喜欢的人。更何况皇上心里只怕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萧斯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放低了些,语速也放慢了些,听在傅明月耳中,却格外让她心跳加速。她原本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却又怕解释得太多反而招萧斯年误会,只有继续保持沉默。
见傅明月只是望着自己并不发表意见,萧斯年又说:“还有一层,皇上也怕外戚力量太大,到时候难以控制,哪怕只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皇上也不可能选谢芳菲为后,至多也就是贵嫔的位份,而且以皇上的心智来说,只怕他会挑选多人入宫,一来彰显皇家气度,二来也显得不偏不倚,照顾到方方面面。崔家和王家这两年也都有女儿及笄,一直都还没定亲,等的就是这一天,到时候我们可有的是热闹看呢。”
听到这里,见没自己啥事,傅明月才略略放下心来,眼眉弯弯,含笑说道,“斯年,只怕觊觎你王妃位置的待嫁女子也不在少数吧,你就……”
这厢傅明月话还未说完,她的嘴已是被萧斯年吻住了,她嘤咛了几下毫无用处,也只好乖乖就范了。
“傻女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娶任何人,你还是不肯信我吗?”深吻之后,萧斯年在傅明月耳边认真地说,“即便你从来不说,难道我还不能懂你?其实你心中所想也是我心中所想,我知道你不再轻易相信任何誓言,好在我有一生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心。”
“斯年,能够被你救起,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傅明月的心头被温暖所包围。
“竟说些傻话,看来挨了一顿板子,把你的聪明劲都打没了。其实该感谢上苍的人是我才对。”萧斯年紧紧拥住怀中的小小人儿,“明月,中秋夜你和我一起去宫里赴宴吧。”
傅明月身子轻轻一颤,进宫,这两个字仿佛魔咒一般,让她一听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明月不久前才挨了太后责罚,伤势尚未痊愈,仪容不整,只怕不宜入宫面圣。万一要是再惹恼了太后,只怕还会连累到你和你父王。”傅明月话说出来并无底气。
“明月,其实你并不惧怕太后,你只是怕见到皇上吧。可是,你躲得过这一次,以后呢,莫非你回回都要躲着不成?对我而言,他不仅是皇上,还是我的堂弟,我俩同姓萧,皇上并无亲兄弟,平辈之间就我和他最亲了。若为了一个女子就此变得生分起来,只怕不是我俩愿意看到的结果。”萧斯年声音中微微带着叹息。
不知怎的,红颜祸水这四个字突然就冒上了傅明月的心头,她不由得暗地里苦笑,自己压根不是什么绝世红颜,怎么也会有变成祸水的潜在可能性呢,这实在太奇葩了吧。她甚至在想,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么尴尬的境地,当初还不如别从荷花池里救人呢。
“等太后和皇上择定了后宫人选,皇上自然就会将心思转在这许多后宫佳丽身上。这回好歹我有借口,再说以我目前的身份实在也不足以参加这等高规格的家宴,我去了,难免有人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又或者会说我不自量力。斯年,我知道你是想在众人面前坐实我的身份地位,可是,这回真的不是最好的机会。”
萧斯年何尝不知道傅明月这些话说得确实有道理,但他之所以坚持,自然也有他的理由。在感情上,男人都是占有欲极强且敏感度极高的,更何况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萧斯言对傅明月的心思,别人或许还未完全看得透,但萧斯年却早就看明白了,因为他俩的身体内本就流着相同的血。同时,萧斯年也看到在择后这件事上,太后和皇上不同的心思和角度,皇上毕竟少年心性,没有考虑太多,一切仍以自己的喜好出发,这即是他率真的一面,却也是他经验不足的表现。因为对一个尚未亲政尚未掌有朝堂权柄的皇上而言,在婚姻上他真的没有太多的自主权,他需要考虑和平衡的地方太多太多,而唯一能够放弃的恐怕只能是自己的感情了。
尽管如此,和皇上争一个女人,危险系数实在太高,而明月对萧斯年而言又太重要,所以他不得不棋行险招,趁着太后坚决不会同意皇上选傅明月的当口,把他和傅明月的婚事落实下来。他甚至想在中秋家宴那会,当着皇上的面亲自向太后求这个恩典,想必太后出于多方考量,一定不会驳他这个面子。有了太后的首肯和旨意,他就可以定定心心操办他和明月的婚礼了,无须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
可这一层心思,萧斯年却不敢和傅明月言说,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傅明月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感谢,他触摸不到傅明月的心。即便这一刻傅明月就在他怀中,他低头就可以吻到她的唇,但他却无法感知她的内心。傅明月的温顺只是表象,只是无奈之后的一种选择,她确实并不排斥他,却也绝不代表她接受全部的他,傅明月把自己的感情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心门不曾真正打开。好在他有一生的时间去等去爱护她,他也相信水滴石穿,在将来的某一天,傅明月一定会敞开整个心灵来接纳他。
见萧斯年沉默许久,傅明月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够妥帖,惹得萧斯年不快,可她又实在不敢同时面对皇帝和萧斯年,她好担心因为自己而引起这两兄弟间不应有的争执或者矛盾,虽然这种担心或许是多余的。傅明月用手环住萧斯年的腰,抬头试着撒娇,“斯年,只这一桩,你只答应我这一桩就好。其他的事,我都听你的便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