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心中尚未能理出头绪来,所以不便将这件事情说出口,便故作镇定的说,“皇上并无责怪王爷之意,只是关照了我一些伺候太后娘娘的规矩而已。”
“怎么姑娘要进宫伺候太后娘娘吗?”绿芜非常惊讶。
“谒陵期间,皇上命我随伺在太后娘娘身边。”其实对于这件事,傅明月确实也是十分苦恼,她现在彻底明白过来,皇帝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另有深意。
比如这次谒陵,明明谢太后身边不缺婢女,却偏偏要自己也去,无非是想让自己没有不去皇陵的理由,而且自己母后身边的婢女,呼唤起来总方便过亲王身边的婢女。
傅明月自问自己无貌无德的,何以就让皇帝给看上了呢?多半还是因为自己救过他一次,这件事情一定要说开,救他只是出于道义,没打算让他以身相报,自个更不会喜欢上他,尤其他是皇帝,自己是绝不会与别人分享丈夫的。
“太后娘娘看上去亲切,骨子里却很坚韧也很厉害,姑娘若伺候得好那当然没说的,可万一不合太后的心意,只怕日后会有麻烦。”绿芜也皱起了眉头,心想,难怪姑娘回来后神思恍惚,这事确实难办。姑娘是率性惯了的人,只怕受不了那许多规矩。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多加小心就是。”傅明月反过来安慰绿芜。
“姑娘说的是,我反正是跟定姑娘的,姑娘去哪我就去哪,有什么事说不定我也能给姑娘出出主意。”
“是啊,有些规矩只怕还要靠绿芜你多提点才是。”
主仆二人聊着聊着,夜色就深了。
傅明月担心萧斯年,而且她心里就是有种没道理的愧疚,所以决定在萧斯年的寝屋里等他回来。绿芜多有眼色,立马声称自己累了,帮着傅明月梳洗完毕后就回自己榻上去睡了。
傅明月因为刚洗了头发,怕湿头发绾起日后容易引起头痛,便散在两肩等着自然干。她独自一人坐在萧斯年寝屋的窗下,身子半靠在墙上,看着案几上不时跳动的烛火,默默想着心事。
这一生是上天送给她最大的礼物,也是她白赚来的,她没有理由不好好活着,更没有理由随便践踏自己的生命。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可贵,所以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活下去将是她永恒的主题,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尽可能地活得快意,活得潇洒,活得精彩。
原本她只有简单一个安身立命的想法,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如今看来,真所谓是不幸穿到了帝王家,她的人生似乎已无法完全由她来主宰,甚至她的感情,还有她的身体。单从表面上看,她正是风光无限,就连皇上都高看她一眼。但傅明月清楚地认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当然这种危险是相对她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而言。
尤其是下午皇帝强吻她的这出闹剧,让傅明月彻底明白了一个最简单但也是最残酷的道理,想要在如此诡谲变幻的形势下独善其身,洁身自好是不可能的,与其最后不得不放弃很多原则,包括自己的身体,她宁愿是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和自己不讨厌的人在一起,就像黄沾有句歌词中写过,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有些事情在她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可有些事,却远不是她能控制的,当初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对爱情,对婚姻,她没有任何期待,她真的不是二八年华的纯情少女,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的感情早已是一片荒芜。如果不得不依附一个男性才能好好活着,她宁愿那个人是萧斯年,至少自己不讨厌他,至少此人是目前为止自己唯一能够接受肌肤相亲的异性。
求什么天长地久呢?又求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都是虚妄罢了。自个不是早就不相信这一套心灵鸡汤了吗?能够在自己还算美好的岁月里遇上一个美好的他,那就一定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享受这美好的一刻,从精神到身体,她无需刻意排斥,也无需过于矜持。
一个人想着想着,听着窗外传来的更漏声,傅明月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萧斯年回到自个屋子时,见到长发垂肩一身白衣的傅明月,已是闭着眼半倚靠在墙边睡着了。萧斯年一阵心疼,这些日子也真是够折腾的,自己好歹因为生病还歇过两天。傅明月却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忙里忙外,又出主意又出力气,也没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真是难为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
萧斯年尽量放轻手脚,想把傅明月抱到床上去安睡,但手才碰到傅明月的肩膀,她就醒了,睁眼一见是萧斯年,便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明月,怎么还不去睡?”萧斯年索性坐到她身边,也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拥在怀里,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般。
傅明月居然没做任何挣扎,声音柔柔地回答,“等你回来咯,说不定你要找我呢。”
“你呀,就是操心操太多,真不知该夸你还是说你,女孩子家何需如此劳心,你这样能干,把男子一个个都比下去了,岂不是让我们这些男子汗颜。”萧斯年感觉到傅明月不同往日的温顺,心中大喜,却也有些许隐忧。
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划开了傅明月一直看不清的迷雾,是啊,少年皇帝久处深宫,他看到接触到的都是所谓无才便是德的正宗大家闺秀,难得见识到另外一种风格的女子,自己恰好填补了他的好奇心。如果自己也变得和其他女子一样傻傻呆呆,兴许少年皇帝对她也就没有那份独特的兴趣了。
想到这里,傅明月心中有了主意,笑得便越发妩媚,“难道你不喜欢?”
萧斯年认识傅明月这么久,她向来端庄持重,待谁都是有礼有节,何尝有过如此温顺可人的时刻,萧斯年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向脑门,忍不住便吻了下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上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能无师自通,更何况傅明月也算教过他,这一次的吻,萧斯年上来就攻城拔寨,舌尖紧紧缠绕着傅明月的香舌不放,放肆地吮吸汲取。
好在傅明月刚才已经想通了,所以她放下矜持,她不再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回吻过去,这越发点燃了萧斯年的热情,往更深处索取。直到两个人因为缺氧而快要窒息了,才堪堪分开,两人的脸上都红红的,眼睛却都是亮亮的。
“明月,有你在身边,真好。”萧斯年不敢再说其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谒陵期间我要随伺太后,你应该知道了吧?”
“今儿下午听父王说了。”一想到这茬,萧斯年声音就闷闷的,“这次拜祭先皇的规模很大,除了皇亲国戚,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随行,太后是要摆一个太平盛世给天下人看。其他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次出行的女眷不少,你又是生面孔,不在我的身边,我怕你会寂寞。”
这话,萧斯年实在是说得太含蓄了,但尽管如此,傅明月仍是完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其实就是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她对这些没有了解没有经验,怕她不适应。
傅明月心说,虽然没有真正参与过宫斗,但这些年宫斗剧宫斗小说还是看过一些的,也算是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吧,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还轮不到别人拿她当出头鸟。
“你别太担心,我会很谨慎很谨慎的,而且我身边还有绿芜,她肯定比我有经验。”
“是啊,好在还有绿芜在你身边,我真要好好感谢浩之,索性再问他要一个得了,凑个双数如何?”萧斯年见傅明月如此乐观,顿时安心了不少。
“你呀,真是贪心,人家崔府好不容易培养一个伶俐能干的丫头,回头倒让你占了便宜,哪怕崔公子舍得,我还觉得你不仗义呢。”
“好啦,知道你最是心善。”说完,萧斯年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又缠绵了许久,萧斯年才恋恋不舍放开傅明月,让傅明月回自己屋子休息。
刚把荆州回来的行李整理好,王府上下又开始忙着准备谒陵的行李,就这样忙乱了一周多,在七月初,由太后皇上领队,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曲阿郡而去。根据原定的安排,傅明月和绿芜安排在太后的随行人员中,好在她有女史的身份,加上她又是皇上和赵王都看重的人,所以也没什么人真拿她当普通婢女看,太后跟前也不需要她真的去伺候,无非就是在太后想起她的时候过去说说笑话逗个乐,最主要就是哄太后开心。
出行的第一天,傅明月和绿芜老老实实坐在自个的马车里,只在太后用膳时去请了安,亮了一回相,太后看上去心情极佳,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包括傅明月,于是这一天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