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自己就这么面目可憎,以致令人心生恐惧,萧斯年的人生成长道路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失败,加上朝堂之上也是各种烂事一堆,桩桩件件都等着他去处理,也难怪他心绪不佳。
许久,萧斯年终于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他装作不经意地说,“日后你若是想学那些,不拘什么时候,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再怎么忙,教你的时间总还是抽得出来,你就不要再去麻烦他人了。”
“谢过王爷。我都记住了,以后绝不麻烦他人便是。”傅明月心中觉得委屈,回答的时候口气便不是那么温顺。
“对不住,今儿原是我一时太急,把话说重了,让你受了委屈。”耳中传来这样一句,可把傅明月真正吓到了,她猛地抬头,看到萧斯年已站在她身前正似笑非笑望着她。
“王爷何处此言,是我不知轻重不懂规矩,才惹怒了王爷。王爷宽宏大量,已是我的福气,怎敢接受王爷您的道歉。”傅明月忙站起身,弯腰行礼,开始一个劲做自我批评。
“浩之出生名门世族,上面还有两位兄长,他即有一生挥霍不尽的财富,又无需承担嫡子长孙光大崔家门楣的重任,所以他一向活得快活自在,加上他从小就言语风趣,温柔可亲,自是最受同龄女子的欢迎。而我,父王只我一个独子,我只有姐妹,父王对我期待很高,自我十多岁起就开始跟着父王学着理政处事,成日见到的不是迂腐势利的官吏,便是夸夸其谈的所谓名士,还有便是永远高高堆起的累篇案牍,我自然比不得浩之那般恣意潇洒。”
这是傅明月第一次听萧斯年谈论自己,而且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无奈。傅明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在自己眼中高大到只能仰视的男子,其实只不过是一位年仅22岁的青年。即便他有那么好的家世背景,他手中握有如此强大的权力,却只能意味着他比任何人都孤独,他一个人站在那荣耀的高处,无人陪伴,无人与之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旁人看到的繁花似锦,其实都是表象而已,他毕竟不是神,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只有22岁罢了,他想拥有的也许只是一份朴素的友谊和稳稳的幸福。
傅明月心中掠过一阵心痛,萧斯年的这种心情,当局之人自然无法理解,但傅明月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她知道历史本就是用鲜血和生命谱写而成的,也只有她这样清醒的旁观者才真正理解萧斯年的无奈和孤独。
想到此处,傅明月的心顿时就软了,她不再刻意回避萧斯年的目光,而是真诚地望着他,轻声却坚决地说:“王爷,上天赋予了您那么多,便是让您走常人不能走之路,做常人不能做之事,我晓得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旁人或许不懂,但我想我是能懂王爷您的,您的身份地位以及责任让您无从选择,崔公子可以闲庭赏花,而您却只能枯坐书斋。更何况,您已经优秀到让人无法直视,您总要让其他人有点盼头有条活路走走不是,您不妨就将风趣和潇洒留给崔公子吧。”
萧斯年听到最后,舒畅的笑意已从眼底爬上了整个脸庞,原就丰神俊朗的的五官在笑容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帅气,“明月,自从有了你,我觉得这慎言斋才是天地间最让我心安的所在。”
“王爷谬赞,明月区区不才,不敢说分担王爷您身上的重担,但倒茶送水帮着抄抄写写,抑或帮忙出个主意,这些事情总是做得到的。不知王爷此行可还顺利?”傅明月有心将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萧斯年原本计划是外出十天,可如今刚过了一周,他就匆匆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斯年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说实情比较好,“此处赶着回京是为了向太后汇报祭坛的进展情况,还有一个原因恰好与你有关,太后指名要见你。”
“太后要见我?我不认识她呀?她是当朝太后,我乃一民间女子,我也没做啥惊天动地的事情,太后怎会注意到我,这似乎不合规矩吧。”傅明月是真有些急了,只怪当初宫斗小说宫斗剧看得太多,总觉得皇宫那地方可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作为游客进去观光,可作为剧中人,这肯定不行
萧斯年略有些尴尬,眼神也变得游离起来,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书案,“这个么,恐怕多半是因为我的原因。”
傅明月一听,眼瞪多大,她只要一心急,就直接切换到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所以一句话未经思考就冲口而出,“我不会做赵王妃的,让你们太后别老惦记我。”
然后她就看见萧斯年的脸沉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瞬间沉寂了,好不容易缓解下来的空气又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萧斯年第二次被傅明月拒绝了,虽说只是出于对这个称呼的拒绝,但第一次他能够理解,这一次他却真的这句话打击到了,赵王妃,多少名门世族的女儿都要抢破头的名号,在傅明月的眼中却仿佛毒药一般,弃若敝帚。
“太后心中对赵王王妃自有人选,你也不用太过多心。”萧斯年咬牙说出这句话。
傅明月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重重刺伤了萧斯年,可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前,绝不可以心软,否则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感情也好,婚姻也好,对傅明月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她逃都来不及,又怎会去触碰。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想必太后早已帮王爷您选好家世才貌均相当的好女子。既如此,太后召见我莫非是为了关照我,让我伺候好未来的王妃?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您是皇上唯一的堂兄,身份尊贵,太后对您的婚事格外重视也在情理之中吧?”傅明月有心想弥补那句话,不由得多说了几句,“王爷,要不您就说我毛手毛脚办事不力,已于日前被您轰出了王府。这样一来,您就不用带着我去见太后啦!因为我已经离开王府了么。”
萧斯年看着傅明月自言自语般的说话,左手紧握成拳,他捏得那么紧,骨节都发白了,指甲都嵌入了手掌之中,而他却毫无察觉。他心中来来去去都是傅明月刚才那一句,我不会做赵王妃的,我不会做赵王妃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太后已经开了金口,无论你是谁,你在哪里,这一趟太初宫你终究是要去的。”萧斯年强迫自己不去看傅明月的表情,一步步往书斋门口走去,“明日午后我带你一起去觐见太后,一应礼仪我会让柔娘过来教导于你。皇宫不比赵王府,你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还有,我已经将你的身世核查清楚,用过晚餐后你来我房里,我会将一应细节对你交代清楚。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你好之为之吧。”
“是。”眼见着逃不过进宫去走一趟,傅明月只好答应。
萧斯年离开了慎言斋,心中自是无比灰心。他急匆匆马不停蹄从皇陵赶回来,一是因为有太后的懿旨,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心中挂念傅明月,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真的想念。让他倍感郁闷的是,傅明月可以和他的好友言笑晏晏,无有拘束,为何与他就是隔着千山万水,是自己平日里太过严厉不苟言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其他?
傅明月这厢情绪也不好,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过于激烈,太欠考虑,她忙着撇清自个,却彻底忽略了对方的感受。萧斯年对她不可谓不宽容,不可谓不关心,人家也没说要让你当王妃,何必自个着急跳出来声明。是人就有自尊心,更遑论是萧斯年,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王,傅明月不由得开始后怕。要知道,现如今她宁静又逍遥的日子全是拜萧斯年所赐,若是萧斯年生气翻脸,真把她赶出王府,只怕她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
萧斯年对她而言,就是衣食父母,就是顶头上司,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你一个小小职员不把自个老板伺候好了,这日子也是不会好过的。
这样一想,傅明月心头顿觉开朗,不过就是去太后跟前装个样子罢了,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也难怪萧斯年离开时脸色如此难看。
傅明月怏怏回到自己屋子,采菱迎上来说:“子兮姐姐,柔娘姑姑正在屋子里等你呢。姑姑还拿了好几套漂亮的衣服供你挑选,哇,那些衣服真是好美,穿在子兮姐姐身上一定特别好看。”
傅明月心中苦笑,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自己穿越过来不过几个月时间,别的没怎么学会,如何配合他人演戏倒已经操练了好几回,或者说,如今的她已是身在戏中,这场穿越古今穿越人生的大戏,她原本就是唯一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