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的手段本事世人皆知,他既然敢这么做,便自有他的道理和计划。再说邺城位于北魏境内,联系本就不方便,现如今只是一时联系不上王兄,又怎知王兄一定陷入敌手?”萧斯言神情淡然,“德方,你不用急着告退,且陪朕一起去趟郡主府吧,朕想看看明月究竟伤成什么样子。对了德方,你可知道那帮歹人究竟是何人?”
“陛下,听郡主说贼首是个女子,而且曾当面告知郡主,他们劫持她就是要押往北魏大营,用郡主的安危来要挟赵王殿下,所以郡主猜测贼首应是萧锦绣,而且萧锦绣必与那拓跋宏达成了交易,妄图在两国的战事中渔利。”
“原来是她,她竟然还活着,她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落在她的手里,只怕明月吃了不少苦。”
“陛下,太医现正在为郡主诊脉,郡主的身子太弱,急需卧床休息,陛下要不您还是改日再去探望吧。”德方试探地说。
“朕只远远望上一眼就好,不会打扰到明月休息的。”萧斯年边说,已是往门口走去,“谢卿,想必你也很关心明月的现况,不如一起去吧。”
德方眼见已是无法拦住皇上,只好跟在皇上身后。
谢韫这一刻的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为了好友被困的消息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邺城;一方面同样牵挂傅明月的近况,他身为大理寺正卿,此次未能查清傅明月被劫的真相,颜面扫地还在其次,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是当傅明月遭遇到困境,他竟然无计可施,他竟然束手无策,这才是最让他心痛难忍的。
萧斯言轻车简从,换了普通人的装束,只德方德林两人跟着他,加上谢韫,四人打马一路飞驰到青溪郡主府。
他们赶到郡主府时,刚好见到一脸愁容的刘太医坐在案几之后,面前的方子显然只开了一半。
“刘太医,明月的身子有问题吗?”谢韫急着询问。
刘太医见到皇上和谢韫,连忙起身行礼,“回陛下和谢大人的话,德仪郡主的身子实在是虚弱已极,加上体内沉淀有毒素,若要完全治愈,恐要多费些时日才行。而且郡主多日来忧思过度,休养期间务必要保持心境平和,切忌大喜大悲,方有痊愈的可能。”
“她竟伤得如此深!眹绝不会放过萧锦绣,朕要亲手千刀万剐了她。”萧斯言说出这句话时,完全是咬牙切齿的。
“郡主可还能开口说话?”德方最关心这件事,以他的医术来看,此事最为棘手。
“德方公公问的正是老夫最感为难之处,郡主以前就中过这毒,好不容易将毒拔清,却又再次中毒,而且这次下药的份量比上回更重,郡主的嗓子怕是很难恢复了。”刘太医一脸的遗憾,“老夫会尽全力一试,当初郡主的喉疾是许神医看好的,这次还是要请许神医出手,或许他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许神医这一阵带着弟子外出采药去了,我这就派人将他请回京城。”谢韫忙说。
“怎么,明月还被她们弄哑了嗓子?”萧斯言这下真的彻底不淡定了,“来人,速速领眹去看明月。”
“回陛下,郡主刚刚入睡,恐怕……”青莲连忙上前拦住要往寝屋里走的皇上。
“给眹走开,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眹!”
德方眼见萧斯言脑门上青筋直冒,晓得他已是怒极,这时候招惹他简直就是在作死,便赶紧上前将青莲拉开,“郡主乃是陛下的家人,陛下实在是担心郡主,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拿方子抓药便是。”
青莲不得已,只好极不情愿地将寝屋的门帘掀开,萧斯言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谢韫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过自己那颗关切的心,也跟在萧斯言身后入了屋子。
傅明月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张脸更是瘦到连双颊都凹陷了下去,她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虚无缥缈的仿佛是个影子。
萧斯言完全顾不上礼节忌讳,在床边蹲下身子,右手忍不住去抚摸傅明月的脸。
傅明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被萧斯言一把紧紧握住。
“明月,你放心,我绝不让你白白受这些苦,你所受的苦,我定让他们十倍百倍来偿还。”
谢韫见此情景,只好收住自己的脚步,深深望了一眼傅明月后,慢慢退了出去。
回到正厅,德方见谢韫一脸郁郁,忙向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郡主是在睡着吧?”
“是的,她睡着哦了。明月实在太可怜了,她那么聪慧那么善良,她不应该遭受这一切苦难。”谢韫眼圈都红了,“她若是知道斯年为了救她身陷重围,至今生死不知,她还不知道会怎样。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竟要如此对待那么善良美好的她。”
“殿下失去联系已有几日?”
“据探报,斯年是在数日前的夜半率军离开的大营,曲经纬将军怕斯年出事,便偷偷派探报一路尾随,谁知三日前探报早上醒来后竟失去了斯年他们的踪影,他们这一千多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探报心知不好,连忙赶回大营将此情况报给曲将军。而因为曲将军在斯年面前立下过军令状,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抽调如今守在沔阳的大军,所以曲将军才派人急急飞报陛下,希望陛下派其他驻军前去援救斯年。算上今日的话,斯年失联已有四日了。”
“陛下的意见究竟如何?”
“陛下不同意立刻发兵援救,说是情况未明,怕那又是敌军的一个陷阱,我军会变得更加被动。是,我承认,陛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救人如救火,斯年纵有三头六臂,但身边只有一千来名士卒,若这一切都是拓跋宏早就挖好的陷阱,他必会在那处屯至重兵,斯年要想突围,定是比登天还难。”
德方一听,心中跟镜字一样明白。萧斯言之所以迟迟不愿发援兵,无非觉得这是天赐的好机会,可以彻底除掉萧斯年这个心腹大患。再说了,这陷阱是萧锦绣和拓跋宏联手挖的,是你萧斯年心甘情愿往里跳的,与皇上毫无干系,皇上乐得在边上袖手看热闹。大不了,等解决了边境上的战事,将罪魁祸首抓回建康,给他们来个千刀万剐,也可以名正言顺说是给赵王报仇雪恨。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以萧斯言的性子而言,不接受才怪呢。
德方看了看谢韫,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赵王殿下乃大梁国之栋梁,朝廷理应发兵相救,陛下的考量也并非绝无道理。如今看来,能说服陛下立刻出兵援救赵王殿下的只有一人,只可惜此人正躺在床榻之上,而对她来说,得知赵王殿下被困的消息只怕会让她的病情越发严重。”
“公公指的是明月?”
“是啊,除了她还能有谁可以改变陛下的心意呢?你现在若是不说,万一真有噩耗传来,以郡主刚烈倔强的性子,只怕会因为自个没能在第一时间请求陛下去救殿下而愧疚终生,她甚至会恨她自己,甚而做出一些傻事情。”
“谢德方公公指点,论阅人看人的本事,当数德方公公。”
德方简单的两句话,一下子就扫清了谢韫心中的各种纠结和疑虑,明月如此深爱斯年,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萧斯年的安全更重要呢。自己虽是斯年多年来的挚友,却还没有一个常年在深宫里的人将事情的本质看得通透明白,实在是有愧啊!
“那我等陛下走后,就去将斯年失联一事告知明月,若是连明月都说服不了陛下,我明日便率我谢府亲兵去救斯年,大不了与斯年一同赴死罢了。”
“谢大人高义,能有谢大人这样的好友,实乃赵王殿下的幸运。”
两人商议停当,正要回正厅,一转身就看到脸色铁青的皇上向着他俩缓缓走来。
“陛下。”
“明月她一直都在睡,她看上去那么憔悴,眹一定会替明月报这个仇。谢韫,当初若不是你妹妹唆使太后,非逼着明月去静思庵,又怎会发生这许多事!谢芳菲,怕是当初就没安什么好心吧。”
“陛下,此事之前后原委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和赵王殿下一个交代,若其中真涉及到芳菲,臣绝不会徇私。”这个疑点,别说萧斯言有,就是谢韫也不是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谢芳菲做的那些事,时机上未免太巧了。
“回宫。”皇上狠狠瞪了谢韫一眼,怒气冲冲往外走去。
谢韫借口不同路,不随萧斯言一路回去,其实他是绕了些路,又回到了郡主府。
“绿芜,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与你家郡主说,此事有关赵王殿下生死,还请你务必帮忙。”
“谢大人稍等,我去唤一下郡主。”绿芜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谢韫说的都是实话。
才等了一会,绿芜掀开帘子请谢韫进去,“郡主醒了,谢大人有什么话就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