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四年,又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时间,各地秀女纷纷赶往京城。
外面热闹非凡,新上任的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却心烦气躁,在书房里长吁短叹。
他的福晋爱新觉罗氏不禁问道,“爷这是怎么了?皇上刚封了你武英殿大学士你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对皇上的决定不满呢!”
明珠叹道,“唉!这眼下又要选秀了,咱们家就没个合适的姑娘,我能不愁吗!”
“你啊,就是瞎着急,没有姑娘进宫怎么了?皇上还不是一样器重你?那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没有姑娘进火坑我正巴不得呢!”爱新觉罗氏不以为意道。
明珠瞪她,“妇人之见!自古以来这前朝和后宫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可不要小瞧了这耳边风的威力,有个姑娘在后宫,爷们也能更加清楚的了解皇上心思,在前朝站的更稳!若是咱们姑娘再诞下龙子,就算不能登上皇位,也能保咱家三代昌盛!若是能更进一步,咱们纳兰家便能一步登天!你看满洲八大姓谁家不是死命的往皇上后宫送人?有的甚至都是送好几个……”
爱新觉罗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你怎么知道耳边风的威力的?嗯?难道有谁给你吹耳边风了?”
明珠连忙求饶,“福晋明查,爷可是一向洁身自好,见到女人都是绕路而行的!”
明珠怕她不信,甚至对天发誓若他撒谎不得好死,爱新觉罗氏这才满意的收回手,接着说正事,“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想求多大的富贵就得冒多大的风险,你可得想好了。况且,咱们家也不是没有姑娘,你不是已经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吗?”
明珠点头,“这姑娘我找人相看过,模样自是极好的,琴棋书画样样出挑,才德兼备,看着也是个聪慧灵透的,只是年龄有点小,才十五岁。自从万岁爷说过女子十八岁才可侍寝后,八旗各家都不敢过早婚配了,再加上三年前的那次选秀因为削番之事没有进行,八旗这次参加选秀的姑娘都是十七八岁,万岁爷喜欢丰满成熟的女孩子(大雾)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再加上各家精心教养了那么多年,十八岁的姑娘自然比十五岁的多懂很多东西。所以,咱们家的这个不占什么优势。但若是等到三年后再参加选秀,中间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故。并且,谁知道三年后的选秀还能不能举行?皇上的心思一向捉摸不定,而且特别抵触选秀之事,真是奇怪了!”
爱新觉罗氏白他一眼,“不爱美人就是奇怪了?依我看啊,万岁爷是心里有人……”
明珠嗤笑,“皇上六岁就登基了,他登基后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若真有个什么人得了他的青眼,还能一点风声都不传出来?再说了,他见过的女人也就后宫那些,也没见他对谁特别喜欢,六年前进宫的那批人,到现在也都十八九岁了,至今也没有哪个承欢,我看呐……万岁爷八成是不行……”
最后一句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听在爱新觉罗氏耳朵里不下于重磅惊雷,她瞪大眼睛问,“真的?”
“……我瞎猜的。”
爱新觉罗氏松了一口气,娇嗔道,“你吓死我了!这种事你也敢乱说?不怕掉脑袋啊!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幸好当初惠儿没留在宫里,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要是过得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
提起这茬,纳兰更郁闷了,当初皇上第一次选秀的时候,他家没有适龄的姑娘,把养在府上的惠儿上了族谱送去选秀,结果虽然留了牌子却被赐婚给别人了!尽管给惠儿赐的是一门极好的婚事,现在成亲了日子也过得甚是和美,但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要是惠儿当初留在了宫里,我现在也不会这么愁了!惠儿的年龄刚刚好,就算当初年龄小不能承宠,但待在宫里经营六年,自然比现在刚进宫要好上很多。如今,就算咱们姑娘去了,毫无根基不说,还要再等三年才能承宠……”
“有姑娘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我不是挑三拣四,咱们纳兰一族姑娘本来就少,宝贝的很,好不容易送进去一个,我自然得替她打算好。她模样太出挑,一头雾水的进去了,定会被人当做靶子!我得给她在宫里铺好路。”
“合着你还是好心了?”
“那可不是……”
俩人正说着,下人来报,“爷,福晋,广州的格格到了。”
明珠与爱新觉罗氏对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们的‘女儿’来了。
云兮被人领着进了纳兰府,明珠夫妇早就在等着了,等见了礼,落座后,爱新觉罗氏笑道,“果然是个标志的人儿,额娘唤你云兮可好?”
云兮也回以微笑,“当然可以,在家时阿玛额娘也是唤我云兮。”
“来京路上可还顺畅?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托您的福,一切顺畅。”
两人和颜悦色的一问一答,气氛意外的和谐。
六年前,云兮醒来之后变成了一个因天花去世的九岁小姑娘,巧的是她的阿玛也姓纳兰,她初时还以为是纳兰明珠呢,后来才发现,她阿玛只是一个纳兰家的旁支。今年,明珠四处从旁支里寻找合适的姑娘进宫,古人家族观念重,这是为了全族的事,她阿玛就把她推出来了。
在后宫也是讲究家世的,武英殿大学士的女儿总比一个不入流小官的女儿身份贵重。明珠说,以他女儿的身份进去,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于是她就被过继给纳兰明珠了。
左右都是姓纳兰,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且,还有一个男神做哥哥,简直不要太美好!
话说,她是叫男神纳兰哥哥好呢还是叫容若哥哥好呢?唉!好苦恼,这种甜蜜的负担没有男神哥哥的人是不会懂得!
但是,好想让这种苦恼多来一点怎么破!
爱新觉罗氏体谅云兮舟车劳顿,只简单问了问便让人领她去休息了,说是晚上接风宴上再给她介绍家里的人。
云兮道谢离去。
等云兮出去了,爱新觉罗氏向明珠说道,“这下你可放心了?这姑娘别说是男人了,连我看了都动心!从她言谈也可看出心里是个有成算的,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明珠终于有了一丝喜意,但还是说道,“你喜欢有什么用啊?得皇上喜欢才行,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如今,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晚上的接风宴上,云兮终于见到男神了!这么多年不见,男神也长大了,与她想象中的一般优雅贵气。他旁边站着他的妻子卢氏,那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如一汪清泉,宁静淡雅,顿时就让云兮心生好感。
云兮笑着与她打招呼,“这位是大嫂吧?”
卢氏正欲还礼,却被云兮一把扶住,“嫂嫂不必如此多礼,您身子不便,快坐下歇着吧。”
因为某人的因素,卢氏与纳兰也推迟了成亲时间,是以,卢氏去年才嫁过来,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卢氏对云兮微微一笑,也没推辞,坐了下来,俩人顺势聊了起来。一旁的纳兰容若见此,越发高兴,他本来就对多了一个妹妹挺期待,见新来的妹妹与爱妻投缘,心里只有欣喜。
“云兮妹妹。”
听到纳兰容若这么喊她,云兮顿时心神荡漾了,男神与我说话了!男神还喊我妹妹!我该怎样回答才能显得大方得体不那么花痴让男神觉得我冷静睿智有思想有内涵?在线等!急!
云兮迷妹脸看着容若,没有回答,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还好这时候明珠夫妇进来了,化解了云兮的尴尬。
云兮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与男神初次见面实在是表现的太糟糕了!不知道男神会不会给她打负分?
晚宴上自然是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纳兰家一直都是阳盛阴衰,如今多了个妹妹(女儿),还是一个漂亮乖巧的姑娘,自然是没有人不喜欢的。
云兮在纳兰府待的很舒心,每日与卢氏弹琴聊天,或者与纳兰兄弟一起吟诗作对,甚至纳兰揆叙还带她女扮男装出去玩,让云兮有些乐不思蜀了。至于她来京城参加选秀去见玄烨的事,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
直到明珠担忧的找到她说,“云兮啊,马上就要选秀了,你不如跟在你额娘身边,让她给你传授点经验?”
这是劝她收心的委婉说法吗?看来她这些天确实玩疯了,让明相大人对她的进宫之路感到担忧了。云兮有些羞赧,应道,“女儿知错了,让阿玛担忧了。”
明珠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云兮你别多想,阿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让你额娘教你点经验,省的进宫之后摸不着门道。你知道,你额娘出身皇室,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所以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哄着来,明珠大人真是为云兮操碎了心。
云兮心中了然,对明珠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层,没想到日后结党营私卖官谋利的明珠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阿玛给你在宫里布置了些人手,让你不至于一进宫就两眼一抹黑,这是信物,你拿好,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让人通知我。虽然说让你进宫是有些利用的意思,但这也是为我们纳兰一族打算。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见云兮点头,面上也没有埋怨之色,明珠这才放下心来,又接着道,“你放心,只要纳兰一族不倒,你在宫里的位置就无人敢动,若你能抓住皇上的心,抢先生下皇子,皇后之位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听到这里,云兮笑了,“皇后之位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何需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