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则没有同样的权利,她必须对丈夫忠贞。即使对他人有好感,也只能偷偷进行,而且在日本很少有妇女和别人有暧昧关系却不被丈夫发现的。人们常常把精神紧张或心绪不宁的妇女说成是“歇斯底里”患者。其实,女人遇到的最大困难不是日常生活的麻烦,而是性生活的不协调,很多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以及大多数的歇斯底里患者都是由于家庭生活的不和谐。“妇女只能靠丈夫来获得性的满足。”一位须惠村的农民们说,大多数妇女的病都是“始于子宫”,殃及大脑的。丈夫如果只迷恋其他女人的话,妻子会不由自主地手淫。下至农村上至大户人家,妇女们都秘藏有这种用于房事的器具。而且,在农村,妇女如果有了小孩,她们就可以相当随意地谈论性行为,在没有做母亲之前,她们是不能开半点关于性的玩笑的,而做了母亲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玩笑就成了男女聚会时的家常便饭。她们还会合着下流小曲的节拍,扭腰摆臀,毫无顾忌地跳着色情舞蹈。“这种动作必定会引起哄堂大笑”。在须惠村,士兵服役期满复员回乡时,村里的人都会跑到村外去迎接。这时,妇女们就会女扮男装,互开下流玩笑,还假装要强奸年轻姑娘。
可以说,日本妇女在性方面还是有相当自由的。出身越卑微,自由的空间就越大。她们一生要遵从许多禁忌,但绝不忌讳男女之事。在满足男人性欲时,她们是淫荡的;同时,当男人提出性要求时,她们也是克制的。女人到了成熟年龄,就抛开禁忌了,如果出身卑微,她的淫荡程度甚至比起男人也毫不逊色。日本人对品行端正的理解是妇女要因年龄、场合的不同而对性采取不同的态度。日本人并不要求妇女始终保持西方人所理解的那种“贞女”或“淫妇”一成不变的形象。
男人们也是如此,有时他们放纵不驯,而有时却节制谨慎。男人的最大乐趣是在艺伎陪坐下,找一帮朋友尽情喝酒助兴。日本人喜欢喝酒喝醉,他们没有节制饮酒的概念,两三杯酒下肚,就会一反平日拘谨的常态,相互倚躺,亲密无间。醉酒者除极少数“难缠的人”会吵闹,一般很少看见粗暴行为或打架。除了喝酒这种“自由领域”之内的事,日本男人决不能干违反常规的事。如果在生活中的其他重要领域也做了违反常规的事,就会被人骂作混蛋、傻子。
以前西方人认识到的日本人性格中的所有矛盾都可以再次从日本人对儿童的教育中得到印证。日本人的人生观是两面性的,对它的每一面都应高度重视。日本人在幼儿期过的都是一种有特权的娇纵的生活,长大后他们经历了各种训练和考验,但他们始终怀念那种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无需为未来描绘天堂,因为,他们过去曾有过天堂。他们对自己童年的回忆是建立在“人之初、性本善;众神慈悲以及做一个日本人无上光荣”的道德理念之上的。日本人很容易产生一种极端的思想,即认为人人身上都有“佛性”(成佛的可能性),人人死后都能成神。这不但使他们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而且还让他们相当自负。很多日本人都会干一些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甚至为了坚持己见而以死表达对政府的反抗情绪。有时,这种自信使他们陷入集体性的狂妄自大。
六七岁以后,强大的压力就开始要求人们逐渐学会“谨言慎行”、“明晓羞耻”了;如果犯了错,家人会一致抵制他,虽然这种压力不如普鲁士士兵的纪律那么强大,但却是无处不在的。即使在无忧无虑的幼儿时代,也在两个方面为将来自觉履行义务奠定了基础:一是父母坚持要训练小孩自己撒尿并手把手地纠正他的各种姿势;另一件是父母常常嘲弄孩子,吓唬说要遗弃他。这些经历使日本人从小就对长大后将面临的各种约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为了不被“世人”耻笑或遗弃,他要学会抑制幼儿时期的冲动,并不是那些冲动不好,而是因为那种做法已经与现实情况不合宜了。现在他必须认认真真生活。虽然童年时的那种特权已经一去不复返,但他却可以享受更多的成人的快乐。幼年时代的种种经历并不会在内心消失,那些刻骨铭心的儿时经历对塑造人生哲学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那些“人情世故”上,他尽情地放纵自己;在成人的“自由领域”内,他再次体验儿童时代的特权。
从少儿时期向成年人转型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是要得到伙伴的认同,在儿童们心中深深扎根的正是这种思想,而并非什么绝对的道德标准。在他还只会刚刚撒娇的时候,母亲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他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得了多少糖果,而兄弟姐妹们得到了多少,以此来判断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他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他会转而问姐姐:“你是最疼爱我吗?”稍微大点的时候,他会渐渐放弃纯粹的个人满足,同时从“世人”的赞许和接纳中得到补偿。最大的惩罚莫过于“世人”的讥笑和嘲讽,这种现象在日本特别突出。遭“世人”抛弃在孩子心目中就是母亲威胁说要抛弃他。因此,在人的一生中,遭人排斥比挨打更可怕。日本人对嘲笑和排斥都异常敏感,尽管有时仅仅只是心理作用。实际上,由于日本社会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人们不满意你的做法,想排挤你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而且日本的房子板壁既不隔音,白天还都敞开大门,对没有能力修筑围墙和庭院的人家来说要保住自己的隐私就更困难了。
有些日本儿童在少儿向成年人的转变的过程中出现了断层,他们的性格呈现出明显的两面性。日本人经常使用的一些象征符号有助于了解这些人的双重性格。人都有幼年期“不懂羞耻”的一面,很多成年人常对镜自问,现在的自己究竟还保留多少儿时的天真。他们说,镜子能够“反映出永恒的纯洁”,既不会让你虚荣,也不会贬低你,而是真实的反映灵魂深处的思想。人们可以从镜子里看到那个“不懂羞耻”的自我。在镜子中,人们打开眼睛这个灵魂的“窗户”,看到那个“不懂羞耻”的真实自我自由自在地活着;在镜子里他看到了理想的父母形象。人们会随身携带镜子,甚至有人在自家供上一面特别的镜子,以静观自身,自省灵魂。他“自己祭自己”,“自己拜自己”,这虽然不寻常,但也并不费事。日本所有家庭的神龛上都供有镜子作为神器。在战时,日本的广播电台还特意播放过一首歌,赞扬几个女学生自己掏钱买一面镜子放在教室里。人们绝不会想到这是虚荣心的表现,而会认为她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内心的平静,经常“对镜自省”可检验自己的精神是否高尚。
在孩提时还没养成“对镜自省”的习惯以前,日本人就对镜子有着特殊的情感。日本人在照镜子的时候并不见得都要“自省”,还可以从镜中找到自己童年的影子,是那么的自然和善良,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羞耻”。镜子还隐含另外一种象征意义——通过自律来达到“圆满”。在坚持不懈的自我修炼中,日本人要摆脱照镜子的潜意识,回归到儿时的天真无邪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