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宫,可还一切顺利?”
纪慕庭并未在将军府多做停留,还是很快就只身回到了皇宫内,先行去了药庐将准备好的药材连同他带回的季玉草一同熬好了送去了纪子挚的宫里。
此刻纪子挚正背对着纪慕庭站在窗前,纪慕庭看不见纪子挚脸上的神色,只是稳当的回道:“出宫的路上确实是碰上了些意外,好在是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么?”纪子挚似是若有所思,只缓缓的回过身子,抬起眼眸淡淡道:“平安回来便好。”
纪子挚的眼底含着一抹悲伤,眼前站着的这个青衫长袍的人是他的亲弟弟,可明明不过是咫尺之间,那一句庭儿却再怎么样也无法叫出口。自己的娘杀了他的娘,而他拖着这副残破的病躯夺了不该属于他的王位,他就这样靠着药罐子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这一声弟弟,他又如何开得了口,他怕他这一开口,便会为自己的纪慕庭再次引来杀机。
“太后娘娘恕罪,我等确实是亲眼见到那隐先生坠入悬崖,若是常人坠崖,绝无能生还的可能啊,我等这才赶着回来像太后您复命。”
台阶下跪着的杀手额间滴汗,而坐在凤榻上的太后却也是起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
“真是废物,真不知道本宫养你们这帮蠢货有什么用。都给本宫滚出去!”
“娘娘……您看这隐先生,我们不如就在宫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站在太后身旁的太监总管轻声试探的问道。
太后紧紧的捏着床榻的扶手,冷冷道:“既然他能有命回来,那断然比我想象的更为深不可测。如今皇上对他又越发的看中,你方才没听见黑鹰说另有一个人马说是奉命保护他么,你以为这帮黑衣人又是奉了谁的命?”
“莫非是……”大太监倒吸了一口气。
这梁国上下除了她的好皇儿,她也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对这位隐先生如此上心。如今黑鹰失手就等同于打草惊蛇,就算是皇上知道了是她派人去刺杀隐先生,但依着他的性子,只要自己不再次对隐先生下手,皇上必然也不会与她撕破这层脸皮。
她的这个皇儿,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你再去派人好好给本宫查一查这个隐先生的来历。”
既然能够从百尺悬崖上坠崖还能毫发无损的生还,看来这一次,倒是自己小看他了。缪钰的心中只觉得不好,这一次恐怕是自己引狼入室。
纪慕庭与纪子挚在一起待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就越发的沉重,他眼看着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纪子挚一天天变得虚弱下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想尽方法了延续纪子挚的寿命,可是他一开始进宫的时候,明明是为了做了了断才来的,如今他所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宫外的木柯虽然没办法插手纪慕庭在宫里的事,但是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心里却也变得十分的焦急起来。庭公子究竟有没有要夺位的意思,这在宫中一直耗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近日黎国的朝堂上也变的有些气氛紧张,以缪磊为首的缪氏一族提出,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这种时候子嗣便成了黎国的头等大事,如今黎国后位空缺,后宫中更是缺少替皇上传衍子嗣的妃嫔,这也让朝中的不少大人为此而犯愁。
这几日听闻皇上又受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病情起起落落,所以大臣们的心中更是越发的焦急,就连上朝处理政事,都是由太后代理。
“太后娘娘,微臣有事请奏。”
从朝堂上走出一短须男子,此人乃是缪磊的表侄,如今身居三品文职。
“微臣以为,应尽快为皇上选定皇后,一来是希望咱们黎国的这一桩大喜事能扫去晦气,二来也可早日为我黎国诞下世子公主,延续龙脉。”
缪太后坐在朝堂之上,只听的庭中的各大官员,因为此事而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进言。
“既然众位大臣都有此意,那便将此事交给礼部去筹备便是,就近择一即日,为皇上选妃,扩充后宫,并且择最优者立为皇后来担任这一国之母的重位。”
“臣等遵旨。”
太后下令退朝,各位大臣都三三两两的在出宫路上议论起来。大多都是在说这后位会花落谁家,但这明眼人大抵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这缪氏家族自己族内女子的竞争罢了,其他人又怎能进得了这缪氏朝堂的铜墙铁壁。
虽说也有十分多的老臣看不惯缪氏一族这样把持朝政,可大都选择了像木柯这帮缄默不言。他们虽然有心却无力,他们除了希望能诞下世子,也别无他想。虽说皇后是缪氏中人的可能性极大,但好歹是皇室血脉,只是这以后缪氏只怕越发的壮大,就怕又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将军府中木柯坐立不安,庭公子身在皇宫却迟迟不曾有其他动静,反倒是用他的高超医术一直为皇上用药。若是真的让皇上撑到诞下小太子的那一天,那这黎国的天下可就真的要完了。
这几日木柯私下联合了一些往日交好的老臣,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当年月贵妃膝下的庭公子。不少大臣都在夸赞庭公子年幼聪明绝顶,早逝可惜,若是公子能够早些站出来,那么并不是不能与那缪氏一族决一生死,况且他的手上还有一份当年先皇交托给他的遗诏。
庭公子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他们师出有名讨伐缪氏,也绝对不会被世人诟病。
“礼部已经择了良辰吉日,皇上过几日便要大婚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纪慕庭这一日正在纪子挚的宫中与他对弈,可这纪子挚始终是心不在焉,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好。纪慕庭以为是他身体哪儿里会有些不舒服,所以想要去帮纪子挚把一把脉,却不料纪子挚确实轻轻的推开了纪慕庭的手。
“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我并无身子不爽,只是今日为了些其他的事情有些伤神。”
果不出他所料,他要迎娶入宫的皇后,正他舅舅缪磊的小女儿,自己的表妹缪妍。
自己与缪妍从小虽曾在一起玩耍,但都是兄妹之情,又如何能做夫妻。纪子挚自己的心里也十分的明白,选后这件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决断,而这所谓的选妃不过是母后与舅舅走的一个过场罢了。
若是真的迎娶了缪妍,他又该如何自持呢,纪子挚的心里很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去碰妍儿一下的。
“若是为了寻常事,还是要请皇上放宽心,免得心中积郁,有伤龙体。”
“嗯,这些话,朕知道了,隐先生你说……若是这龙椅坐着的人是你,你会开心吗?”
纪慕庭听到纪子挚这样说,心中大惊,当即跪在地上,低着头连连回到:“皇上这是说的哪儿里话,草民怎么会存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也是,你若是不曾想过,我也不该问你。没有这心思,那就罢了吧,只是这龙椅压得朕喘不过气,你也不必惊慌,起来吧。”
纪子挚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手脚冰凉,虽说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但是他却能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他很怕,他还没有安排好一切,便就已经倒下了。
纪慕庭只觉得最近的纪子挚哪儿里有些奇怪,他待自己极好,好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几乎整日都跟在纪子挚的身边,谈天说地,纪子挚与他说了他的理想,他的这位皇兄也希望能踏遍山川四州,到其他不同的地方去看一看。
纪慕庭只觉得惋惜,因为以纪子挚的身体,他所想的这一切,都好像成了奢望。
黎国王宫上下都陷入了忙碌当中,在过两日就是册封皇后的日子,这是举国上下都在庆贺的一件事情。
已是深夜,偌大的缪府内寂静无声,府中的一个院落内,有一人却迟迟还未入睡。
缪妍自从知晓自己要进宫伴驾之后,心中更是欣喜若狂,盼着自己入宫的日子能够早早的来临。册封礼所需的凤冠霞帔已经备好,明日她就要提前入宫准备一切事宜。她即将要成为这黎国身份最为高贵的女子,她是皇后,是这一国之母。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华丽锦绣的未来,和无上的权利和荣耀。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躺在床榻上本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缪妍心中一惊,难道是府中进了贼人,她能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自己的床边,就在她准备做起来大喊之时,一只手猛然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别出声,妍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