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家丁帮这孩子梳洗妥当带到乔寻容跟前儿的时候,乔寻容的眼前一亮。这孩子洗净后明眸皓齿,皮肤粉白,倒不像是整日吃苦,风吹日晒的小乞儿,俨然是一个富贵门迎的漂亮小公子。
乔寻容知道这孩子有些抵触自个儿,没有离得太近,只隔着些距离,柔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会写字?”
男孩儿眼光闪烁有些迟疑,却也没有那么抵触了,只紧紧的抓着身旁家丁的袖口,盯着朝他微笑的乔寻容好一会儿,这才肯轻轻的摇了摇头。
乔寻容虽高兴这孩子对自己有了回应,然而他无法开口说话,又不会写字,这可如何是好,她又该从何查起。罢了罢了,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头,且让他先好生休养,至于其他的事情,此刻叫到回忆,对他来说莫过于噩梦,暂时还是不问了。
“这里是我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把我当做你的姐姐,不用怕。”小男孩儿听见乔寻容这么说,抬起头朝着四周望了望,看见这房间里的大人们都在朝自己微微的笑,心里没那么警惕了,轻轻的点点头。
他看见一旁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放开家丁的手,跑了过去,爬坐到桌前,拿起笔又像是想写些什么。乔寻容提步跟了上去,这孩子在纸上草草画了几笔,将手中的画纸举了起来,用手指一直戳着。乔寻容仔仔细细的看着宣纸上的字,孩子笔锋不整写的有些像在画画,可乔寻容还是辨识出,这是个‘安’字。
“这是个安字,你是想告诉我你名字里有个安字?”乔寻容不知这孩子是何意,只能开口询问。
孩子听到乔寻容的话后,拼命的摇头,一直用手指戳着纸上的字,又指着窗外,可他不会说话,没办法准确的告诉乔寻容想要表达什么。看着疑惑不解的乔寻容和周围的人,这孩子要急哭了,眼眶湿润,像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想告诉他们,可他无能为力。
乔寻容看着孩子憋着泪,神色焦急轻轻叹了口气,对这孩子道:“你莫急,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等过阵子我叫人教你写字,到时候你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孩子听了乔寻容的话,知道此时他们没办法沟通交流,只能很不情愿的放下画纸,一脸哀伤的跪坐在椅子上。乔寻容不忍心见他这么伤心,只能劝道:“不要灰心,你能写一个‘安’字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既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那今后我就唤你小安,只盼着你日后能够安然康泰,随遇而安。”
男孩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名字,咬着嘴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乔寻容,立起原本瘫软跪坐着的身子可劲的点了点头。
小安被下人们带走了,乔寻容一个人在房里头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心里头苦苦的,她是心疼这个孩子。小安的眼神清澈,少年懵懂却不知经历了多少,这个孩子她是真的想好好地护着。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乔寻容心里一惊,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房中何时又多了一个人,乔寻容抬头匆匆望去,却见一袭淡紫烟罗正负手站在窗口处,朝着她说话。
乔寻容看清来人,松下些警惕瞥起眉角,轻呼一口气,声音寡淡到:“在世子眼中,这乔府的大门都是摆设么,怎么总是爱这样神出鬼没的翻墙而来。我好歹是个世家女子,又尚未出闺阁,世子总是这样突然到访,若被人瞧见了,对你我都不太好吧。”
卫玠不疾不徐走到乔寻容身旁的小榻上坐着,勾起眉眼,语气里有些无奈道:“几日不见,脾气还是这样的大。我虽是翻墙而来,却也是正人君子,不过是想你了才来找你说说话,何必要生气。”
乔寻容本来还寻思着,卫玠连着几日都没来找她,估摸着是一时的新鲜劲儿过了,刚松口气,这人却又来出现在她眼前了。乔寻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卫玠大概是对她有心,可这一世,她还想不到这儿女情长上去,想起上一世,乔寻容内心总是担忧的。因为她不知道,也许什么时候,灾祸就会突然降临到她头上。
“我早就说过,世子若有事找我,大可从乔府大门而入,必然不会有人敢拦着。”乔寻容是刻意想疏远卫玠的,可她却不知卫玠心中的相思疾苦。
“我若从正门而入,你必然会因我世子身份恭敬待我。可寻容,这并非是我所想要的,我不过想能与你亲近一些,让你好接纳我一片丹心。你明明知我慕你,却依旧对我无情,叫我心痛。”卫玠脸上神色委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卫玠总以为,不管乔寻容再怎么样,若自己真心相待,总能把乔寻容这个小冰山给化了,就是过程痛苦了些。他竟然没发现,这丫头倒没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么善解人意,当真是失策了。可卫玠偏偏喜欢乔寻容喜欢的不得了,也真是他自己活该的,怨不了别人……
“听闻你今日带了个男童回来,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卫玠不想再与乔寻容多说这些个关于他翻墙而入的问题,遂转了话音,开口问道。
“你的消息倒真是灵敏,我见小安无人庇护,所以带回了府里,这孩子可怜得紧,我将他安置在乔府的青竹小院里,派人细心照料了,想着等他过段时间能识字了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家住何处,也好方便送他回去与家人团聚。”乔寻容拿起笔墨刚想要写些什么,又停住回话,笔尖上的墨汁沾染到宣纸上晕开了一片,这张纸算是毁了,乔寻容有些无可奈何。
卫玠从小榻上站起来,走到乔寻容身边,看了眼白色宣纸上的一道乌黑的墨汁,俯下身子抓住了乔寻容的笔杆,带着她的指尖在纸面上行云流水。卫玠的下巴贴着乔寻容的耳侧,两人贴得很近,乔寻容的耳朵有些发烫。卫玠的手腕牵引着乔寻容的手,笔底走春风,一朵朵墨莲在卫玠指尖的笔触下缓缓地绽开。乔寻容自叹不如,在在行书走墨这方面她是远不及卫玠的。早在年少时,乔寻容便知道她的夫子才气自华,举世恐无双。
“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养一个男童在你府中照顾多有不便,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将他交给我吧。”卫玠放下笔墨,仔细鉴赏着自己的新作,轻言轻语的说道。
“交给你?”乔寻容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卫玠,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卫玠今日本就穿了件烟罗外衫,丝滑的很,乔寻容这么轻轻一转身,一个不留神就将卫玠的衣带蹭松散了,卫玠的衣领有些滑落下来,露出一片雪莹肌肤,春光乍现。乔寻容匆匆一眼却也将满目春光尽收眼底了,脸上露出两抹红晕。
卫玠似是不在意自己的衣带松了,任由薄衫随风飘逸,只底下额头,靠在乔寻容耳边酥着嗓音道:“你想让这孩子能懂得识字,那总要找人教他。与其把它交给其他人,不如放在我这里,你的人我总会悉心照看了。”
卫玠见乔寻容此刻的脸已然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便不再逗她,站直了身子说道:“你别忘了,在教书育人这方面,我可要比一般人略胜一筹,你也是我的学生。”
乔寻容思量了卫玠的话,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安跟着卫玠必然能学到不少有用的学识。
“好,那你明日差人将他接走吧,我会隔段日子就去看他的。”乔寻容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为了小安好,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卫玠心中自然是不胜欢喜的,今日来的真对了,竟然能瞧见乔寻容这般害羞的模样,人都说女子以美色惑人,他堂堂王府世子竟然也要靠自己的男色来叫心爱之人动心了。不过若是能让乔寻容的小脸为他红一红,想想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