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几人走下长长的台阶,前方昏暗的走廊里,两侧的墙上整齐的排列着装饰用的人造圆柱,地面是大块的青石板铺成。
再往前则是一片黑暗。
艾伦将随身携带的火把点燃后,交给了山姆。
而秃顶大叔在最前方,脑子全是怎么逃跑的办法。他立马就为自己的这种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大叔踩上走廊上一块看起来较新的石板,然而他本人毫无所觉。这块松动的石板立即塌了下去,一个巨大的陷坑出现在几人面前。
中年人总算还没有丢掉所学的本事,在感觉到脚下一空后,他立即用匕首插进了陷坑壁上的泥土里,不过此时他已经往下掉了一段距离,坑中的木桩尖端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小腿。闷哼一声,亚摩斯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亚摩斯?”山姆拿着火炬往坑里一照,散乱的木桩杂乱的立在坑底,即使以山姆这样的外行看来,也知道这个陷坑绝对不是专业人士干的。而它却险些让一个真正的盗贼丧命。
山姆脸色一肃,沉声道:“亚摩斯,我需要的是高明的盗贼,而不是趟陷阱的蠢货。”
而后他将长剑的刀锋伸到秃顶大叔的面前:“握住它,我拉你上来。”
亚摩斯咬咬牙,明白对方这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他伸出手,握住了锋利的剑身,殷红的鲜血瞬间将刃口染红。他重新回到地面,喘息着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将伤口缠好。
“给我一个火把。”
“亚摩斯,希望不会再有这样低劣的陷阱出现在我面前。”山姆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用手捏了捏艾莉儿的脸,女孩被破布堵着嘴,只能呜呜的流着眼泪。
亚摩斯手持火把,踉踉跄跄的从陷坑边上窄窄的通道走过,前面是一间狭小的四方形墓室。
在这间布满了灰尘的墓室中,四个角落各摆放着一口雕刻精美的石棺,而每一口石棺边都倚靠着一个穿着生锈盔甲的人形骷髅。
亚摩斯将火把往前一伸,摇曳的火焰让他看清了盔甲下面的黑色枯骨。他小心的退了回来,这些骨架都是经过黑暗魔力粹化后的亡灵。
山姆紧锁眉头,听完盗贼的叙述,而后由怀里掏出了一瓶圣水,小心的倾倒了小半瓶在一块布上,擦拭起了自己的长剑。接着交给艾伦,最后才让亚摩斯在他黑漆漆的匕首擦拭了圣水。
仍然是亚摩斯走在最前方,山姆则站在他背后掩护,当然,这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毫不怀疑的相信,一旦遇到不可抵抗的存在,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亚摩斯当作盾牌。
两人仿佛跨过了一条无形的界限,四团幽绿的灵魂之火在几只骷髅的颅内瞬间燃烧起来——它们醒过来了。
其中一只骷髅醒来后,幽绿的灵魂力量由头骨顺着消瘦的骨架快速往下流淌,黑色骨头下面,岩浆一般的暗红色线条一一浮现,奥秘的符文时隐时现。
山姆和亚摩斯都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或许,在法师的世界中,这具骷髅有自己特有的学术名称。但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它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骷髅法师。
山姆没有立马转身卖队友,而是催促着亚摩斯:“先干掉骷髅法师。”
亚摩斯更是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过去。
其它的骷髅则朝着他围拢了过去,似乎想要阻止他伤害骷髅法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黑色骷髅,山姆松了一口气——显然对方只是依着本能行事,而不是拥有智慧的存在。
于是他快跑两步,到了一只骷髅的背后。他盯着对方脆弱的颈椎,横挥长剑,打算让这家伙回归大地的怀抱。
这时,一个漏风的吸气声在这个时候在狭窄的房间回荡起来,无形的气流在向骷髅法师集中。随后肉眼可见的震荡气流扩散开来,几只骷髅全身的骨头都哗啦啦的颤动起来,山姆的剑刃停在了离骷髅颈椎一指的距离,就被鼓荡的气流荡开。
“吼”
半透明的次级音波球从骷髅嘴里吐了出来,跃起的亚摩斯在空中倒飞而回,吐着血,从山姆的头顶越过,翻滚着跌落在艾伦脚边。
年轻的警备队员开始还以为是这个阴险的盗贼使诈,想乘机偷袭自己。而后他看见山姆回过头来,苍白的脸色上尽是惶恐的神情,蠕动的喉头,张大的嘴部仿佛想要传达什么。
然而,为什么没有声音?
艾伦紧了紧搂在怀里的女孩,她正看着地上的秃顶大叔,扭动得厉害。而后他才看见山姆背后,浑身刻印着流畅线条的神秘骷髅,正并拢双指,朝着他们所在的走廊。
他的全身的寒毛瞬间都立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恐惧的情绪沿着他的脊椎爬上了头顶。
“BlastForce”
骷髅法师从脱落的牙齿中发出两个古老词汇,无形的力量朝着走廊轰击过来。
山姆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头发狂的巨龙撞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离地而起,朝艾伦飞去。
年轻人和女孩还没来得及做出惊诧的表情,巨大的力量同时正面击中他们,艾伦的面部立即垮了下去,他惨叫一声,再也抱不住女孩,翻滚着滑进了走廊。
骷髅们歪歪斜斜的靠了过来,它们攻击入侵者时,毫不迟疑与仁慈,也从不后退,只有其中一方受到完全的毁灭,战斗才会停止。
另一边
拜伦轻吐一口气,从变幻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他睁开眼,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晰。他呲着牙,翻身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结痂。
但心口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亚摩斯的身影,于是艰难地用手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这个贪财的家伙。”拜伦不爽的看着扔在地上的几个腰包,竟然被那个秃顶大叔抢先了一步。
他把长剑当做拐杖,拄着往神殿的大厅走去,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血痂下面开始渗血出来,很快,他的手上就沾满了鲜血。
苦笑一声,拜伦走到了双开大门口,打开的半扇门上,只有半边身子的永亡天使看起来有些诡异,他疑惑的抬起头,盯着她细看起来。
这时,一声巨响从拜伦身后传来,他下意识的往前一靠,将沾满血迹的手放在了天使的脚上,这才回头看去。
山姆正连滚带爬的从那边的台阶冲上来,他的胸口有一大滩血迹,神色之间看起来也有些惶恐。他慌张的看了一眼身后,回过头来——拜伦正疑惑的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山姆一愣,小步跑过来,语气温和的说道:“拜伦,你终于醒了。”
拜伦皱着眉,点了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有骷髅法师,我们快跑吧。”山姆再次慌张的看了一眼身后。
拜伦将放在门上的手收回来,将身子正对着山姆,双手按在了长剑上:“骷髅法师?对了,你看见亚摩斯那个财迷了吗?”
山姆露出哀伤的表情,微微摇头:“他太贪财了。”
拜伦心底冷笑,他已记起了昏迷前听到的脚步声,同样猜到了身上多出来的伤口是谁刺的。
山姆看了一眼拜伦血迹斑斑的腰部,问道:“你还有魔力吗?”
拜伦正要回答,台阶下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艾伦也连滚带爬的冲了上来。
这时,门上的永亡天使转了转漆黑的眼眸,将视线投了下来,它脚上由拜伦留下的血迹都已经消失不见。
法师微不可察的皱眉,他感觉背后有些阴冷,心悸的感觉陡然升了起来。而后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让几人惊愕的往门上看去。
两扇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永亡天使的浮雕扭动着从门上走了下来。
拜伦有心后退,但他只来得及往后挪动了一步。
永亡天使就将头颅微微向前伸出,无声的裂开大嘴,细碎的颗粒不断从她的头部跌落,并在空中化为了粉尘。
整片墓室陡然间安静下来
天使仰起下巴
整个空间都战栗起来,细小的颗粒在墓室地面跳跃,墙壁上,那盏油灯的火焰慢慢熄灭,墓室黑暗下去,而后无数繁复的符文由地面深处浮现,一片闪烁的星空出现在几人脚下。
拜伦骇然的看着地上由圣洁的符文组成的星辰大海,他还来不及想其它的,一波波音浪以天使为中心,扩散开来,密密麻麻的符文也波纹一样抖动跳跃。
三人被一股莫名的冲动征服,徒劳的屈膝跪在地上。更多的符文还在聚集,拜伦开始感觉到有点头晕,身体也开始有一种奇妙的轻盈感,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可他却无力阻止,现在,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拜伦试图挣扎,但很快被不断袭来的无边困意击倒了,山姆和艾伦也同时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灵魂疆界——
拜伦面前是一片被茂密的枫树林覆盖的山谷底,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正在他面前流动,溪水里的一条银色小鱼摇动着尾巴逆水而上,水流击打在突起的岩石上发出哗啦啦的水声,火红的枫叶也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
拜伦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清新自然的空气随着胸腔的扩张顺着呼吸道进入了肺部。他睁开眼,看着小溪里的倒影,神色有些沉重。
这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柔软的短发微微隆起。他清澈明亮的双眼正出神的看着拜伦。法师摇摇头,笑了起来。黑发年轻人的脸颊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也在倒影里笑了起来。
“原来是在灵魂疆界,这么说,那只被禁锢的永亡天使想要奴役我们的灵魂。”法师头疼的揉了揉头发。
溪水对面的树林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后窜出一个人来,是亚摩斯,对方一脸焦急的望着他:“拜伦,快点跟我来,有人受伤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扭头重新进入了密林中。
拜伦愣了一秒,亚摩斯绝不可能认识现在的自己,毕竟自己在灵魂疆界的外貌源自于自我认知。
“有人?”拜伦皱起眉头,会是谁呢?
他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几步跨过了溪流,跟着前面隐约的身影不断的向山上走去。对方走得很快,在拜伦快要失去他的身影时。拜伦看到了半山腰的木头房子,亚摩斯走了进去。
“这不是夏布利的酒馆么?”拜伦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当他走近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座木屋的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而夏布利的老木屋可是正前方是客厅,房间依次排列其后。
左边的木门是敞开的,拜伦凑过去,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愕然。
山姆正呆呆的躺在木床上,上身的衣服已经脱下来了,雪白的纱布绕着他的腹部缠了好几圈,纱布上的血迹还在不断扩大,他还没有成功止血。
他消瘦的脸庞让人看着异常不忍,而闪闪发亮的眸子盯着门外的拜伦,嘴唇轻轻的蠕动,仿佛在述说着什么。
亚摩斯此时站在病床边,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看着拜伦。
法师并没有走进去,无论是两人还是木屋,或者这个山谷,都是他记忆的碎片,意识的折射——他们,就是自己。
幻术派系施展的幻觉分为虚假幻觉、五官幻觉、心灵幻觉、魅影幻觉、幽影幻觉五种。
其中只有魅影幻觉能制造施法者和受术者才能感觉到的心象。这种印象完全存在于受术者的内心,是个人的心灵印象。
也就是说,这里是受术者的主场。这里最强大的生物由受术者无意识的创造,它既可能帮助受术者对抗敌人,同样也能毁灭受术者——只要你的潜意识认为它对你有害。
山姆和艾伦这辈子见过的最强大生物也不过黑铁阶的实力,绝对不会是永亡天使的对手。
然而,玩家则完全不一样,灵魂疆界的战斗他们总是胜利的一方,永亡天使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定了。
拜伦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木门,弯了弯嘴角,向亚摩斯问道:“那边住的谁?”。
亚摩斯足足愣了几秒,仿佛他隐藏在皮肤下面的不是流淌的鲜血,而是精密复杂的电路一般。他像一个机器人般毫无感情的回答:“那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这时,一阵晃动传来,拜伦一个踉跄,扶着门框才不至于摔倒,整个大地都摇晃起来,然而木屋里的陈设牢牢的固定在原位,亚摩斯仍然站在山姆的床前,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拜伦。
拜伦迅速退出房门,有人在强行把自己的心灵世界和其他灵魂连接。想想一个由多人的意识编织出来的混乱世界,四处是陷阱,乱象,或者思维乱流,意识的深渊。
紧张感迫使拜伦艰难的转过身来,摇摇晃晃的爬到那间紧闭的房门口,将手放在木门上。
震动立即停止了
拜伦推开门,里面没有床,也没有任何家具,果然只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仿佛听见了开门声,扭动着身躯将正脸转了过来,惨白浮肿的脸透着淡淡的青紫,黑色的长发散乱的铺在地板上,如同女鬼一般。
她挣扎着一路爬到拜伦脚下,仰起头,咽了咽口水,伸出了自己扭曲的手,蒙古利亚人种的淡黄色皮肤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发黑。
她乌紫的嘴唇不断的抖动,古老而亲切的语言在这个房间响起。
“救我。”
拜伦蹲下来,偏着头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将这张浮肿的脸和记忆中的某人对上了。于是他咧开嘴,像是吃到糖果的小孩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和女人瘦削的手指握在一起,轻声道:“好久不见,我的姐姐。”
随后整个世界剧烈晃动起来,一些建筑物突兀的从山谷的地下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一般笔直伸向云端,整个山谷都开始支离破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