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璟两眼泪汪汪地抱着他，齐昊枫身上的伤口没好利索，此时被她这么一压还有些痛，他皱了皱眉忍下来，“你别又哭了。”
之前齐昊枫昏迷的时候，只是因为法力耗竭，所以醒不过来而已，可他的意识却是有的。舒璟昨天嚎啕大哭的时候，齐昊枫意识是醒着的，还有后来关梦雨说的话，以及舒璟那番真情告白，他全部都听到了。此时醒来了，他也只好装作自己是真的昏迷了。
舒璟没注意到齐昊枫用的是“又”这个字，她吸着鼻子说，“人家才没哭呢！你都醒来了，这是好事，我哭什么哭！”
齐昊枫无奈地任由她抱着，“这几天有什么别的人来找我？”
舒璟这下不哭了，抹了抹脸，直起腰说，“关梦雨，她来找你了，还威胁我来着，不过我就说我也知道她的身份，把她得怼回去了。”
舒璟说起这件事有些得意，这可是她第一次跟关梦雨交锋取胜。
齐昊枫苦笑着说，“你不如她狠心，以后你如果一个人见了她，还是要绕着走，记住了么？还有，一定一定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你知道有关天狗的秘密。”
他该怎么跟舒璟说，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好事？苍茫山的那些人为了保持他们的种族不被人类骚扰，甚至可以将威胁到他们秘密的人类杀掉。可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齐昊枫竟然说不出口。
舒璟点头，“当然不说了，这种事随便跟什么人说，人家可能以为我神经病，得了什么臆想症之类的……”
齐昊枫想了想，“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
舒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只知道你是半妖天狗，这一点而已，别的都不知道。关梦雨是天狗，这个是我猜的，你不是之前说那些家族长辈逼着你跟关梦雨结婚么？”
齐昊枫笑，“还算不笨，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人类，就不会觉得害怕么？还在我身边一个人过了三天，胆子可算是不小。”
舒璟笑容灿烂，“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无论是你什么身份，妖怪、人类，还是吸血鬼，都是我朋友啊，而且你也没伤害过我。”
齐昊枫说，“你还真是心境广阔，既然是朋友，那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是半妖天狗，母亲是天狗，父亲是人类。”
齐昊枫尽量简短的说了自己从孩童时到少年时候的经历，不知所踪的母亲，破产失意借酒浇愁的父亲，还有孤独的少年齐昊枫。
舒璟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尽管很多心酸苦楚都被齐昊枫轻描淡写的带过，可是舒璟却能感同身受地明白他的辛酸。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像齐昊枫描述的那样云淡风轻？
他的父亲在他高中时候就去世了，他靠着打工养活自己，做过手机推销吉祥物，做过咖啡店店员……他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独立，生活又被他突如其来出现的母亲打乱。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了二十年，却在二十岁的时候才开始忽然被强迫着接受自己另一重身份。
舒璟垂着头，“要接受自己半妖的身份很难吧？”
“很难，不过为了活下去，也只能选择接受。”
舒璟眨了眨眼，掩去了眼中的酸意：“难怪你履历中有大学休学的经历，你在苍茫山的那段时间，过的挺不容易的吧。我……看过一些动漫什么的，总觉得半妖会不会，不太容易被他们接受？”
“接受？”齐昊枫冷笑，“我要不是天赋好，对他们还有些用途，早就被那些人当作是耻辱的记号，给消灭了。”
那些天狗，还打算杀了他？舒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舒璟一眼，“如果说，你所见到的，世界上的那些规则是光，那么，这世界上就总有光照不到的角落。”
齐昊枫说着话坐起身来，被子从他胸前滑落，露出那两道伤痕，看上去比昨天还要更好了一些。舒璟说，“穆意说的没错，你果然跟普通人不太一样，身上的伤口好得很快。最开始，我还担心不去医院缝针会不会伤口感染。”
齐昊枫不在意地低头看了看，“我从小就发现自己有什么伤口好得快，我和我爸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以为是我体质特别好而已。”
舒璟想起那位严厉高贵的齐夫人，“你母亲，她也是天狗？”
齐昊枫淡淡地说，“是，她是纯血种天狗，曾经在苍茫山地位很高，后来在人间生活爱上了我爸，得罪了那些长老而被驱逐。”
他的表情淡漠，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故事，“重新相遇之后，她告诉我，她把那段经历当作是不堪回首的耻辱。我爸到死之前都还不放弃地在找她，可她却回到苍茫山取得了自己身为天狗的地位，然后在人间做生意，成了个女富豪。她一直都知道我爸在找她，一直都知道他们父子的处境，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舒璟听了这些，终于明白齐昊枫为什么会始终不肯原谅齐羽焉，为什么从来不肯叫齐羽焉一声母亲。齐昊枫的妈妈说自己过去的婚姻是一场耻辱，这样的说法，又将作为他们儿子的齐昊枫置于何地？
舒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你也别太难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都扛过去了么，以后，还有我陪着你呢！”
齐昊枫笑着看舒璟，这个傻女人，纤纤弱弱的样子，又是个最脆弱的人类，还总是想要保护这个，保护那个的。“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我的？趁现在一并问了，过了这会儿，我可就不会再回答了。”
舒璟低着头对手指，“那个，关梦雨说，你认识我是为了吸灵气。”
“最开始是这个动机，后来，觉得你很傻，当朋友也还不错。”
舒璟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才不是什么单纯的利用！”其实从刚才听齐昊枫给她聊起自己的过去，舒璟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他是不是利用自己了。她相信齐昊枫对她的好意都是真的。
齐昊枫继续解释说，“至于你身上的灵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般都是至纯至净的地方才有灵气，比如河边草木汇聚之处。你大概是体质特殊吧，不过，你可以放心，吸收灵气对你身体没有损伤。”
舒璟点点头，迟疑着说，“那个，我还有个问题，你之前说，永远不会喜欢女人，其实指的意思是女性人类吧？”
齐昊枫撇了她一眼，“笨蛋，你才想明白是这个意思？”
“你还好意思嫌弃我笨？那我以前被你骗了！还当你是闺蜜！还跟你一起睡觉了！你明明就是故意不解释的，让我以为，以为……”
齐昊枫笑了，“以为什么？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男人，全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难道不是么？”
舒璟想到自己之前口口声声好姐妹好闺蜜，洗澡的时候让齐昊枫进来找东西，跟齐昊枫勾肩搭背，还一张床上睡觉……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明明就是故意让我误会，要不然开始我也不会同意跟你合租的！啊啊，被你骗惨了！”舒璟双手掩面。
齐昊枫不置可否地说，“嗯，被你发现了啊，的确是有这么个原因，不过你这样的平板身材，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舒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混蛋！大混蛋！”
她掩面而逃，齐昊枫不急不慢地补充道，“我饿了，麻烦给我煮点吃的。”
“我才不给你做吃的，你就饿死在床上吧！”远处飘来舒璟的咆哮。
齐昊枫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响动，知道是嘴硬心软的女人正在做饭。他勾了勾唇角，旁边是他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他拿起衣服慢慢穿上，刚才他虽然跟舒璟那样玩笑，可是心里却有些乱。当着关梦雨的面，舒璟承认说喜欢他？
齐昊枫心中乱糟糟的，在他有了足够的能力之后，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他原本的预期。而且就连一向能冷静决断的他，似乎都斩不断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那团乱麻。
他应该是讨厌人类的，尤其是再看到他的母亲说起他爸爸时候，那种厌恶、蔑视的表情。他厌恶脆弱的人类，更痛恨跨越物种、人类与妖怪的结合。
既然是耻辱、是错误，那为什么要让他诞生到这个世界。他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人类与妖怪结合之后，不可示人的恶果。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会怎样？既不被天狗一族真正认可，也会被人类视为怪物，大概会是这样吧？
可齐昊枫却没想到，舒璟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是那样的反应。她竟然不觉得害怕，不觉得厌恶，甚至面对他的时候，跟从前没什么不同。
她喜欢他？齐昊枫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压抑住那里喜悦的波动。不，他不能，他连真正的自由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回应她的感情呢？
这次他身上的伤痕，是回到苍茫山接受试炼时候留下的。当时有两个不服气他的天狗暗中联手对付他，他虽然也重伤了他们。可是自己也损伤很重，勉强支撑下了山，上了穆意的车子，他就失去了意识。舒璟如果跟他在一起，恐怕会遭遇到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