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刺眼的阳光仿佛一只夏日里聒噪的蝉,早已爬上了微风轻拂的枝头,在高处冷眼观望着这一个被秋天笼罩住了的校园。
那一天早上,当魏源望着凌溪一脸疲倦地踱进教室里,无力地坐到他旁边空位置上的时候,他转过头正好望见凌溪正顶着一对浓黑的熊猫眼在望着他傻笑,于是魏源又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那一节课是凌溪最不喜欢的一节课,叫做考古测量绘图。当凌溪望见投影仪上展示出的那些可以反映出土遗物的大小形状,花纹以及质地真实面目的绘图时,就觉得一阵头疼,恨屋及乌地恨起了教这堂课的那一个叫做林零的老师。
凌溪闹着头疼地把头埋在了放在桌面的手臂里,又打算睡他个天昏地暗。
魏源转头望了一眼左边的空位置,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想起在离开宿舍的时候九歌都已经起床刷牙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该不会笨到像当初那样跑错了教室,一直睡了一节课后才突然发现走错教室了吧。
想到这,魏源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当他转过头准备认真听着林零讲课,这时候一旁的凌溪突然猛地抬起头,她转过头望着魏源,眼神里流露出除了疲倦之外的另一种奇怪的神色,只见她突然对魏源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源,昨晚凌晨的时候,落依姐姐发了一个信息给我。”
她的眼神告诉魏源,她并没有开玩笑。然后她低下头在书包里把她的手机拿了出来,打开QQ页面,把昨晚落依发给她的那一个信息给魏源看。当魏源看见凌晨两点落依发给凌溪的那一句“在吗”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激动,如同活火山一样顿时喷发了出来。那一个消息,正好告诉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便是——落依虽然失踪了,但她一定还活着。
那一天上午魏源一直都是在一种兴奋的状况里度过的,而凌溪又跟往常那样睡了一上午,直到魏源在一旁放了一个闹钟吵了许久,她才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望着魏源,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可以吃饭了吗?”
魏源听到这一句话的那一刻,脸顿时黑了起来,眉头皱了都快360度无死角了,一个熟悉的画面又清晰地闯入了脑海里——猪……
整个上午魏源都没有见过九歌,正当魏源以为九歌也突然失踪的时候,九歌突然在魏源和凌溪在饭堂吃饭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他在电话里声音仓促地对魏源说:“你现在有空吗?快点到学校里靠图书馆后面的那一座小土山来一趟先,我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
魏源把电话里面九歌对他说的话告诉了凌溪,吃完午饭后两人便往九歌在电话里说的那一个地方赶去。
九歌说的那一座小土山,座立在学校图书馆的后面,土山上种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的绿植,大概因为比较偏僻的原因,平时很少有人来这边走动。
两个人快走到图书馆后山那一个小山坡的时候,远远望过去,整座土山上的树木都已经开始染上了一片深秋的颜色。曾几何时土山上还一片茂密的树林如今都已经零落稀疏了,仿佛中年男子头上那一片渐渐稀疏脱落了的头发。当魏源和凌溪携手走到了这一座土山的时候,几只灰色的鸟儿突然从山上的树木哗哗地飞了起来。两人举目四望好一会儿,都没有看见九歌的身影。魏源拿出了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九歌突然从前面一片茂密的绿植里跳了出来,他远远地压低着声音喊道:“魏源,凌溪,我在这边。”
魏源和凌溪一脸疑问地走到九歌的面前,然后先是魏源一头雾水地问道:“九歌,你跑这边来干嘛?”
九歌四处望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两个人都轻点声说话,当九歌感觉周围都没有了其他人的时候,才低低地对站在他面前仍旧一头雾水的两个人说道:“跟我上去,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魏源和凌溪都狐疑地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跟着九歌往土山上爬了上去。九歌带着他们两个人从山坡的这边一直绕到了另一头一块落满了树叶的林子里,一直带到一块地面上躺着一块长方体的石碑旁边才停下脚步。
林子里安静得只听到脚踩枯叶的声音,周围都被一片泛红的枫树给包围了。
九歌指着地面上的那一块大石碑,然后转过头问魏源:“你还记得这一个地方吗?
魏源点了点头,望着那一块躺在地面上的石碑说道:“记得,在大一那年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一个学长带我们到处逛校园,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学长那时候说过,这个地方的下面以前是一个防空洞,那一块石碑便是后来用来盖住防空洞的门口。”
凌溪蹲下来望着那一块石碑,拂掉落在上面的枯叶和尘土,才发现那是一块还没有雕刻上任何文字的石碑。她一直拂到尽头的时候,突然愣在了那里,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她轻轻弄掉那些覆盖在石碑与泥土接触处的树叶后,然后惊讶地喊了一声:“你们快来看,这道缝间的泥土有松动过的迹象!”魏源和九歌靠近的时候,发现确实如同凌溪说的那样,在石碑和泥土的间隙上松动了很多新泥土,这明显说明不久之前有人将这一块石碑翻起过。这时候九歌抬起头望着其他两个正一脸疑问地望着他的人,然后耸了耸肩地说道:“我找遍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学校的停尸房里都偷偷进去找过,可是都没有找到失踪的落依,现在就剩这个地方我还没有找过”
凌溪听到九歌这么说时眼泪就突然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落依姐姐没有出事,她还好好的,昨晚……昨晚她还给我发信息呢……”凌溪说完之后便蹲下来抽泣了起来,魏源走过去蹲在了她的旁边,凌溪便把头靠在魏源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九歌望着地上的那两个人,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要不魏源你陪着凌溪在上面吧,我自己下去,有情况再叫你。”
魏源抬起头望着九歌,皱了下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用力将这一块躺在地面的石碑都翻了起来,这时候一个黑呼呼的洞口赫然地出现在了眼前。从上面望下去,只看到防空洞下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些如今已经长着了青苔的石砖雕砌而成,防空洞垂直着洞口蔓延而去,里面是怎样的一幅场景,站在洞口上边的人一点也无法望到。
魏源叮嘱九歌一声小心之后,九歌便跳了下去,他站在下面对着站在洞口的魏源做了一个ok的手势之后,便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灯,然后一头扎进了那一个垂直着洞口往里延伸的防空洞。防空洞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也许是尘封太久了的原因,里面都已经满是霉气。九歌弯着腰在电灯的照耀下缓缓往洞的深处走去,在路上他不断地停下来,拿着手中手机上电灯照着洞里的场景,四周的石砖跟洞口处的几乎没有多大差别,都是一样地长着很多厚厚的青苔。只是在洞的深处,渐渐地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他总感觉有一个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正在洞里的某一个角落里望着他,那种莫名的恐惧感突然地从心底深处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他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继续往洞深处慢慢走去。奇怪的是越往深处走去,这个洞口便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小到差不多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当他回过头往洞口望去的时候,猛地看见了有一个人的轮廓正静静地站在他刚刚经过的地方,他压抑住了心里那股莫大的恐惧,怯怯地对着那一个站在离他有着一段距离的身影喊了一句:“魏源……是你吗?”
九歌的回音仿佛一道在湖面上荡漾开来的涟漪,停不住地在这狭小的洞里回荡着,一直等那一句问话的回音慢慢平息了下来之后,那一个站着的人影仍旧在那里一动不动。借着从洞口传过来的微弱灯光,九歌渐渐地感觉到那一个人不是魏源,更不是一个男生的身影,因为,他朦朦胧胧地望见了那一身影隐隐有一头洒落了一地的长发……
那一天晚上凌溪窝在被窝里哭了整整的一晚上,她一想起白天的那一个场景,眼泪便忍不住顺着眼角滚烫着地流过脸颊,润湿了枕头。此时在男生公寓楼里,独自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的魏源也一脸忧愁,他静静地望着头顶的那一片天花板,难以入眠。在他的脑海里,同样一直翻滚着今天的那一个骇人的场景......
那时他一直站在洞口,等候着九歌上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过去,依然没有听到洞里有任何声响,于是他对着洞口喊了一声:“九歌,你听得到吗?”
魏源听到的只有那一句话的回音“九歌,你听得到吗”,这时候一旁的凌溪突然担心了起来,她小声地说道:“源,这么久都不见九歌上来,该不会他在里面出事了吧??要不我们报警吧。”
魏源望着那一个黑压压的洞口,最后点了点头。
当警察和消防民警来到了之后,便急忙组织着队伍进入了洞口里面,没有过多久便把九歌抬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了。正当警察准备让全部人员都从洞口里面撤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几个消防员突然在里面喊道:“里面有一具女尸。”
凌溪听到这一句话来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久都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一句话是真的,她瘫坐在地上,一直望着眼前的人在洞口喧哗着。当那一具全身裸露的尸体终于从防空洞里扛出来的时候,一张已然没有任何气息的苍白而熟悉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了凌溪的面前,而在那一具尸体心脏的地方,留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大洞。凌溪双手遮住了脸痛苦地哭了起来,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相信那真的是那个两年来一直待她如同亲妹妹的落依姐姐.......
那一天他们几个人都被带回了警局,而九歌被送去了医院一直到深夜都没有苏醒过来。医生说,他是被吓晕过去的,应该过两天就会醒过来。那一天魏源和凌溪待在警局里做了好久的笔录,一直到了晚上才被允许出去,在临走的时候,魏源问了一个刚刚在给他做笔录的警察一句话,落依是怎么死的?
那一个警察看了魏源一眼,冷冷地答了一句:“初步为他杀,而在死后还被挖去了心脏。”听到这里的时候,魏源心头一阵难受和沉重顿时如同海啸般凶猛地压了过来,他蹒跚地走出了警察局,抬起头时正望见凌溪呆呆坐在警察局门口,跟他一样,有一种说不清的伤心如同眼前的这一片浓浓的黑夜一般,没有尽头。
那天晚上躲在被窝里的凌溪点亮了手机,泪眼模糊地望着qq页面,她在好友里找到了那一个备注着落依姐姐的灰色头像,在眼泪伴随着往事一起在深夜里流出的时候,她给那一个灰色的头像发了一个信息:“落依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念你,你还好吗?”发完了这一句话之后,凌溪躲在被窝里又开始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正当她脑海里浮现着往日里和落依一起待在一块的记忆时,手机里握着的手机突然抖动了一下。凌溪擦了一下泪眼婆娑的眼睛,望了一下屏幕亮着的手机,只见刚刚的那一个qq页面里那一个仍旧显示灰色头像的聊天栏里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我知道,我也在想念着你呢……”
第二天凌溪一见到魏源,便把前一天在戴唯家里从戴唯眼里发现的异样告诉了魏源。听完凌溪的话后,魏源隐隐地感觉到戴唯似乎在隐藏着一些什么秘密而不愿让别人知道,也许这便和落依的死有关。于是那一天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去上课,直接往戴唯的办公室里跑去,然而办公室里的人都告诉他们,戴唯这两天一直都没来过学校,连假条也没有请。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凌溪忽然不安地望着魏源,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戴唯老师不会也出事了吧?”
魏源突然停了下来,脑海里似乎在那一刻闪现出了一些影子,他转过头看着凌溪急忙说了一句:“凌溪,我们再去戴唯家一趟。”
凌溪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便匆匆地往学校正门的公交站牌赶去。
那一天到达戴唯家的时候,魏源在那一栋老房子前敲了好久的门,紧闭着的房门里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正当魏源还以为戴唯故意地躲在家里的时候,那一个之前被戴唯说成疯子的老女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了他们的旁边。当凌溪不经意转过头猛然看到旁边的那一张诡异的笑脸时,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那一个老人,但还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脸色苍白。
魏源望着眼前站着的那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和气地问道:“老人家,请问,您知道这里住的那一个人去哪儿了吗?”
那一个老人眯着眼睛望着这一栋破落的楼房,用着一种沉闷而奇怪的语气模糊地说道:“他在……里面呀,死咯,死咯。”
魏源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暗暗地说了句“不好,然后直接抬起脚,把那一扇上面油漆已经脱落了的木门一脚踹开了,“哐”的一声,只见门框上面顿时抖落了许多已堆积了多年的尘埃。一下子空气里尽是尘土飞扬。等这些飞舞的尘土慢慢地落到了地面然后恢复了平静的时候,魏源急忙拉着凌溪的手冲了进去,然后沿着一架狭窄的木梯跑上了二楼。当突然在二楼望见一个出乎意料的场景时,凌溪忍不住地“啊”地一身背过身去,弓着腰在一边呕吐不停。魏源望着眼前的场景,胃里也禁不住一片海浪翻天,他思路里顿时一片混乱了,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正躺在一堆散乱了一地的物什里的尸体。那是戴唯的尸体,跟之前落依的尸体一样,都在心脏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恐怖而残忍的血洞,空气里此时已经开始弥漫了一股肉块腐烂了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地作呕。魏源闻着那一股味道只觉得一片得恶心,他急忙拉着凌溪跑出了房子外面,然后扶着一块斑驳的墙壁呕了大半天,几乎把今天吃的东西全都呕吐了出来。凌溪站在他的旁边,一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让他不这么难受。
当魏源渐渐地恢复了过来之后,便直接往门口坐下了,然后望着眼前一片破败了的街景发起了呆。凌溪望着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便也依着他坐了下来,过了很久,她才毫无主意地问一句:“源,我们现在怎么办……”
魏源低下了头,终于丧了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很久,他才抬起头望了四周一眼,然后转过头望着凌溪问道:“刚刚那一个老人呢?”
这时候凌溪站了起来,在巷子里四处走了几步,只见周围都是一些荒废了的旧房子,毫无人影。她转过身,望着魏源摇了摇头,诧异地说道:“不见了。”
魏源又开始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那一双鞋子,发起了呆,他在脑海里将这些天遇见的所有没有意料到会发生的事情都重新梳理了一遍,他感觉到似乎是在哪一个地方遗漏了一些关键......于是他又把思路重新转到了那一天来到这一条巷子里遇见的怪事。记得那一天在这楼上的那一个客厅里,三个人一块聊着天的时候,然后在说到殡仪馆的事情时突然街道上响起了一声似乎玻璃的碎声,接着客厅里的那一盏暗灯突然便灭了……然后在准备离开这一条街巷的时候,那一个疯老女人又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她说了一句“殡仪馆有鬼”……
殡仪馆……
魏源突然抬起了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激灵,他微笑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凌溪说了一句:“溪,我们去一个地方,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
凌溪一头雾水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魏源站了起来,直接说道:“巷口附近的那家废弃了的殡仪馆。”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凌溪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抬起头望着魏源,有点怯怯而不相信地问道:“亲爱的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魏源没留给她继续地站在原地犹豫的时间,便直接拉起凌溪的手踩着碎落在地面上的瓦片,往巷口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