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沈韶轩第一次体会到万念俱灰的感觉,从前披着光鲜外表被别人无情奚落冷眼的他,甚至都没有过这样的绝望。
他大步冲到谢晚跟前,每一步都仿佛脚下千斤重,他将谢晚紧紧按在怀中,殊不知颤抖的是自己的身体。
“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回家,上次你从那么高的楼上掉下来都没事,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沈韶轩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并非如此自信,他不敢看一眼谢晚的伤,亦是挪不动脚步,生怕下一刻便要独自承受沉重的真相。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话啊!”说到这里,沈韶轩终于梗咽,泪如断线的珍珠从眼眶中滚落,温热的水珠掉在谢晚发梢。
不知过了多久,沈韶轩才感觉到一双手用力在推开他的胸膛。
泪眼婆娑的颔首,只听怀里的人含糊喊道:“你是不是要憋死我?赶紧放手!”
沈韶轩愣了良久,如同失控一般猛地松开怀里的谢晚,只见谢晚站起身子,大口吸气。
敛眸看了看雪白的衣襟,沈韶轩并未在衣服上找到想象中的大片血迹,于是看着毫发无损的谢晚,又喜又气。
“你为什么装死?”沈韶轩语调凝重,看样子的确吓得不轻。
谢晚则是比他更委屈:“我倒是想说话,你死死按着我的头,差一点我就在你衣服底下憋死了!”
又见沈韶轩朦胧的泪眼,两人忽然对视一笑,沈韶轩绝无半点惊恐,听见谢晚一如既往的语调,他便如获至宝。
片刻之后,他再次紧紧拥抱谢晚,笑声格外爽朗。
谢晚的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只听他的语气煞是温柔:“没事就好。”
谢晚才为沈韶轩的渐渐成熟感到温暖欣慰,却又见沈韶轩松开怀抱,两手抓着她的两臂,定定看着她。
沈韶轩张了张嘴,迟疑道:“等等,你不会是诈尸吧?”
和沈韶轩同样诧异的人还有峰回,谢晚已经在峰回的短刃下死里逃生两次,这让见过些世面的峰回短时间内无法接受。
于是他惶然失措的愣在一旁,眼神由懊悔到惊吓,起先他担心谢晚真的死在他手里,那样他就永远无法将谢晚交给苍溪。
更别说跟苍溪谈条件,让苍溪救红衣一命了。
后来看见谢晚毫发无损的站在沈韶轩面前,峰回不禁浑身一颤。
回想第一次刺杀谢晚时,刀刃上不见血,他以为那是惊慌之下的错觉,其实短刀并没有割开谢晚的喉咙。
然而这一次事实摆在眼前,谢晚绝非常人。
谢晚对着沈韶轩吐了吐舌头:“就是诈尸,吓死你这个胆小鬼!”
沈韶轩瞟了一眼谢晚的颈部,上面确实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来不及追溯谢晚为什么刀枪不入,沈韶轩倏然想起一边的峰回。
盛怒之下的沈韶轩利落抽出一张画纸,几笔将呆住的峰回描进画中,顺便在峰回旁边画了几十个刺客,也让他尝一尝被人追杀的滋味!
在画外旁观的沈韶轩一脸闲适,似乎画中此时发生的不是鲜血淋淋的杀戮,而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却是谢晚咂舌:“你真恶毒!”
“那我放他出来,让他继续杀你?”沈韶轩说得云淡风轻。
谢晚唇边噙着微微笑意,扬起下巴道:“没关系,你想放就放他出来吧,反正我死不了。要是真死了,不知道谁又要在一边哭鼻子!”
沈韶轩脸上一红,方才落泪实在是情绪失控,他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转移话题:“你不止是会法术这么简单吧?”
谢晚心想,她之所以能毫发无损的活在世上,多半也是托了沈韶轩的福,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况且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她正色望着沈韶轩,语气神秘道:“你怎么会有流光陨?”
沈韶轩丈二摸不着头脑,反问她:“流光陨是什么东西?”
谢晚这就好奇了,她琢磨片刻,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试一试,于是轻轻握着沈韶轩的手,将他的手掌带到她胸前的位置。
沈韶轩极为享受,直到发觉谢晚的手要将他牵引到谢晚胸前,他的脸上忽然如同火烧,炙热的灼痛蔓延到耳根。
他嘴角和眼角一并抽搐,随之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想干什么?就算要报我的救命之恩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谢晚不知他心里胡思乱想什么,只是深深的注视他的眼睛,让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胸膛。
这样颇为暧昧的神情更加让沈韶轩感到迷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这打鼓一般的噪音像要震破他的耳膜。
“别紧张,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沈韶轩在心中暗自打气。
终于,他的手掌靠岸,预想中的柔软触感并未传来,只是掌心一阵微凉,手掌停泊的地方原来是谢晚心脏的位置。
这下,沈韶轩一身炽热瞬间化作冰凉,定下神来的他,在谢晚胸膛处看见一颗若隐若现的翠绿宝石。
那块闪着莹润绿光的,正是他丢失许久的宝玉。
“我的宝玉怎么会在你身上?”沈韶轩大惊失色。
谢晚抬眸淡淡看他:“这就是我说的流光陨,咦,你怎么又流鼻血了?你的手是凉的啊!”
沈韶轩面无表情的擦掉鼻血,脸上一阵绯红。顿了顿,又问:“你说这块宝玉叫流光陨?你怎么知道?”
谢晚想了想:“反正它就叫流光陨,而且我就是因为它才活下来的,也是因为有它在身上所以才会没有疼痛感。”
沈韶轩迷茫的盯着谢晚上下起伏的胸前,眸中仿佛披上一层纱幔,谢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狠狠将他的手甩开。
“你看哪里啊?沈韶轩!”
沈韶轩收回目光,反应慢了半拍:“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这块玉真的是宝物咯?”
“你怎么会有这种宝物?”谢晚又问了一遍。
沈韶轩脱口而出:“这块玉是我出生的时候就戴在身上的,从小我用它做弹弓石,不知道打破了多少东西,没想到现在在你身上。”
谢晚皱了皱眉,乍地瞥见沈韶轩身旁的画,只见画中血迹几乎要从纸上漫出,画里滂沱大雨,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