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的城门上,珺绾和凌骁俯瞰城门外,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妖魔的残骸,正有士兵将其拖开。
珺绾仔细揣摩凌骁的话,秀致的柳眉猛然一跳:“阑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肖喻川在一起,她又怎么会伤害肖喻川呢?”
凌骁脸色有些疲惫,心中早已惴惴不安,却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残阳如血,紧闭的城门口不断有狂风刮过,扬起一阵阵迷眼的浊浪,黄沙铺天盖地的席卷过境,刺痛了珺绾的双眼。
第一波来犯的妖魔总算是被铲除得一干二净,欧阳若愚仍然下令封锁城门,定要对妖魔多加防范。
珺绾和凌骁回到圣殿之中时,欧阳若愚已经不在宫中。
宫女说,傍晚欧阳若愚带着念儿离宫,前往少祭司府去了。
珺绾和凌骁放下心来,却不知欧阳若愚为何要在眼下祸事迫在眉睫之际,带着念儿去看望唐楚妍。
少祭司府上,淡淡的月光铺泻在长廊上,亭外围栏边草木葱茏,花香扑鼻,为这寂寂的府上略略减去了几分凄伤。
欧阳若愚怀抱念儿,一步一步穿过长廊,在走廊尽头望见了独自坐在月光下寂寞地发着呆的唐楚妍。
念儿已经会喊爹娘,远远对着唐楚妍的背影发出软糯的声音:“娘。”
唐楚妍脊背一僵,连忙回过头来,眉眼间立时盛满笑意,眯着眼睛向念儿走了过来:“念儿口齿越发清晰了,都会喊娘了。”
念儿钻进唐楚妍怀里,小脑袋直蹭着唐楚妍的肩膀。
一阵静默之后,亭外的枝叶随风轻舞,传出细碎的声响。唐楚妍自月光下抬起凄清的眸子,静静望着欧阳若愚。
良久,她才问他:“我听说城外又有妖魔来袭?你没事吧?”
欧阳若愚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担心你。”
唐楚妍抿着嘴,微笑间脸上流露出一股从前的英气:“我能有什么事?倘若真的有妖孽来袭,以我的武功不愁自保,况且还有音如。”
“楚妍……”欧阳若愚忽然道,“这些年来,我是真心地想要将你护在身后,保护你珍惜你。”
闻言,唐楚妍怔了一怔,皱眉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呢?”
欧阳若愚薄唇微扬,目光含笑,他接着说:“其实自从离开谢国之后,我对阑珊便不再留恋,我知道她不是玉儿,而玉儿本不该出现。”
“我决意回到江左界,便是决心从头开始,忘记从前在穆国和谢国经历过的一切,忘记那个不该去爱的女子。”
“所以我告诉你,我会对你负责,一定会娶你为妻……”
欧阳若愚说到这里,唐楚妍忽然泪盈于睫,她明亮的瞳仁泛起一道白光,低头梗咽道:“欧阳若愚,别说了……”
欧阳若愚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日你随我到五柳坡找到了白先生和五柳先生,令尊当时也在场。”
“我本以为你决定回古渝城,便再也不会来见我,谁知道你还是追上了我。那一刻,我便发誓从此以后绝不轻待你。”
“你与魏钦兄弟假意成婚时,我竟曾经质疑过你对我的感情是否真的动摇,如今想来,是我配不上我们的这段感情。”
“从前到现在,你一直在为我苦心付出,而我却总是冷冰冰的。其实这番话我早就想要亲口告诉你,如今更是后悔直到今日才告诉了你。我怕我再不说,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欧阳若愚说罢,指尖轻轻停留在唐楚妍两颊的清泪上,此刻的他怅然若失,又仿佛终于如释重负。
唐楚妍抬起头,含泪望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以后没有机会?”
欧阳若愚缓缓放下两手,笑道:“没什么。这几日妖魔来袭,想来她们的首要目标定是皇宫,所以念儿继续呆在宫中不安全。”
“我先将念儿托付给你,待此事平息之后,我再来接念儿回宫。”
说罢,欧阳若愚华服摇曳,踏着月色翩然离开。
他没有告诉唐楚妍,妖魔来到江左界正是受阑珊所摆布,而阑珊来到这里,必定是为他和生死扇而来。
他深知他与阑珊免不了一次相见,也免不了一次了结。
只是担心阑珊抓住他的软肋,挟持了念儿前来威胁众人,所以暂时将念儿留在少祭司府,以免念儿再次遭受惊吓。
这夜,月色凄婉,晚风中隐隐飘荡着一丝苦涩的气息。圣殿外的白石阶梯上,坐着一道孤寂的身影,那正是凌骁。
欧阳若愚回到圣殿时,见凌骁颓然坐在石阶上,便跟着坐在他身边,问道:“凌骁兄弟在为主宰笔心烦?”
凌骁抬眸觑他一眼,撇了撇嘴:“可不是嘛?其实笔魔神已将他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我,说不定我可以再造一支主宰笔。”
“只可惜笔魔神造主宰笔时耗费了百余年才成功,纵然我有这个毅力和耐心,阑珊也蠢蠢欲动,急不可耐了。”
欧阳若愚敛眸思索,又问道:“珺绾姑娘在哪儿?”
凌骁眉目间浮出一瞬温柔,道:“她在寝宫里休息。”
然而互诉衷肠的凌骁和欧阳若愚皆不知,就在他们谈话之间,一道雪白的身影划过漆黑的夜空,落在珺绾所在的寝宫外。
珺绾原是想闭目养神寻找对策,却忽然听见走廊上有轻微的动静。
珺绾起身时,房门堪堪被阴风掀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道瘦弱苍白的身影从缝隙中钻进了屋。
那人身穿一袭雪白的裙,头戴一顶白色纱帽,步履轻盈无声,身材瘦弱不堪,憔悴不堪。
珺绾正想问一句“何方妖孽”,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双瘦骨嶙峋的手缓缓撩开挡住她面貌的纱幔,露出的正是一张惨白而美丽的脸。
此人正是从化孽图中逃了出来的阑珊!
珺绾眉目一紧,当即抓了牛角刀与阑珊针锋相对:“是你!”
阑珊却毫无动静,从容不迫地站在珺绾面前,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的声音空灵飘渺,颇为诡异。
“天女,很久不见了。”她不紧不慢地眨了眨眼睛。
珺绾神情凛冽,沉声问她:“今夜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往日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我都不想再提,总而言之我知道你恨我。既然这是你我的恩怨,如今你何必非要为害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