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对峙过后,大殿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凌骁一步步向风拓逼近。
风拓仍未起身,只是目光怅然地打量着自己仅剩的那一只手,幽幽道:“我们从未有过什么交情,不是吗?”
凌骁继续向前,手中的金色神笔直指风拓的胸膛:“就如你所说我们毫无交情,既是仇人,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风拓终于缓缓地起了身,神情半哭半笑十分诡异,他挥舞着自己仅剩的那一条手臂,双眼欲滴血!
“你何时对我手下留情过?就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你断了我一条臂,我要你千百倍奉还给我!”
如此不共戴天的大仇,凌骁本该胸口一窒,心中有所震撼。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斜了一眼风拓那狰狞的面目,一副无奈的模样:“抱歉,我只有两条手臂,最多只能双倍奉还于你!”
风拓难以置信地蹙起眉头,复又听见凌骁轻轻咳了一声:“不过,我根本就不会偿还给你!”
“凌骁,你以为自己当真永远不会败吗!”风拓捏紧了拳,每一根鼓起的血脉都燃烧着熊熊的怒意。
他对凌骁的恨与嫉妒如同朝升夕落的太阳,周而复始,永不消散。
若不是凌骁生生斩断他一条手臂,他又何至于无法完完整整地拥住心爱的女子?又怎会变成一个隐匿在宽大斗篷下的废物?
两百多年前,他苟延残喘是为了挚爱的女子,两百多年后,被心爱之人所厌弃的他之所以苟延残喘,只是为了报仇雪恨。
凌骁心中明了风拓对他的痛恨,当初风拓离间他与珺绾的感情,他的确是一时冲动断了风拓一条手臂。
然而事到如今,凌骁从不为此事感到一丝后悔。
风拓此人歹毒无情,纵然当初他拥戴凌骁,为凌骁办事,但凌骁也看出了他殷勤的背后来者不善。
就算过去的他没有被凌骁断一条手臂,如今他回到圣极之境中人生不如意,照样会如今日一般疯狂谋反。
转眼,灰蒙蒙的雾瘴笼罩苍穹,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掩在浮云之后,夜幕四合之时,飞鸟还巢。
门外响起一阵飞鸟振翅起飞的声音,殿内众人僵持许久,凌骁终于缓缓执起主宰笔:“废话少说,我一动手你便自求多福吧!”
风拓勾起唇畔,单手接招:“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话别说太早!”
凌骁则轻挑一笑:“我不趁人之危,单手与你相较!”
而风拓在听见这话后,胸中的耻辱化作满面通红,大叫着施展开身上的法术,与凌骁你来我往地过起招。
被束缚在凤椅上的上官云霓一直静静注视着风拓和凌骁的对峙,满殿中了邪的人早已失去灵魂,没有风拓的号令,也无人插手。
就在凌骁和风拓交手之时,上官云霓不动声色地寻找时机脱身。
不一会儿,莫书和林栀从天而降,这两人偷偷掀了屋顶溜下来。
上官云霓与莫书无言相望片刻,林栀便立刻掐了诀去解上官云霓身上的绳索,却发现那绳索委实难解,甚至无解。
莫书原先也致力于解那绳索,不一会儿却脸色一沉,将上官云霓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起来:“这绳索是风拓的执念所化,非他不能解!”
“不管了,先把云霓带出去再说!”莫书对林栀道。
与此同时,风拓被凌骁赤手空拳打倒在地。
就在莫书刚要抬着椅子从屋顶上的窟窿里溜走时,风拓猛地腾空而起,哈哈大笑:“我就是为了将你们一网打尽,所以等到现在!你们谁也别想走!”
说罢,他张开五指对着中邪的人念诀:“给我杀了他们!”
刹那间,满殿的中邪之人如鬼魅一般僵直地向凌骁等人袭来,紧接着,整个皇宫里的禁军也都如同傀儡一般挤进这大殿之中。
大殿里人满为患,那群失去知觉的禁军却毫无意识地胡乱推搡。
“风拓,你对我心怀怨恨便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臣民!”凌骁凌空一跃,与风拓再次正面交锋。
风拓满脸阴煞之气,眼中除了玩味仿佛还暗含着一丝生无可恋的绝望,他疲倦地摇头:“今夜所有人都得死!”
话毕,他竟自己对自己施了邪咒。霎时间,他的面目比起其他中邪者多了一丝狰狞,嘴唇和眼眶皆是漆黑一片,分外骇人。
莫书等人施法抵御疯狂的中邪者,若只有林栀和莫书在此倒是不必忧心,然而上官云霓行动不便,因此难以快速逃离此地。
混战之中,莫书大力施法击退围了一圈的魔人,林栀则守在上官云霓身边,不让魔人趁机靠近上官云霓。
然而,只见被莫书重伤的魔人倒地晕厥,不一会儿又如同从未受伤一般精力充沛地涌了上来。
莫书额间渗出几颗细汗,于纷乱喧嚣中回过头望了上官云霓一眼。
那一瞬间,上官云霓的目光也正好牢牢系在他的身上,她比着唇型说:“莫书,与君相识,云胡不喜?”
莫书微怔,收回目光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上官云霓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不知道上官云霓在他回过头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可是莫书啊,我该走了。”
就连林栀也始料未及上官云霓已有破釜沉舟之心,只是忽然被上官云霓拉住了袖袍一角,她惊了惊,顺势俯下身子。
只听上官云霓仍然如同从前一般冷凝镇静,她清晰地告知林栀:
“除非化孽图中怨气消散或是有流光陨治愈,否则这些中了邪的人都不会停下,出去之后,你们务必帮助珺绾祛除众人身上的魔气。”
林栀眉梢微挑,诧异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上官云霓脸上无喜无悲,只是淡淡地说尽自己最后的嘱托:“我不走了,殿内皆是魔族权贵,若是留下他们的性命也不利于凌骁统领魔族。”
“我会让他们和风拓为我殉葬,这是我为凌骁做的最后一件事。”
林栀大惊失色,摇着头说:“别说傻话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林栀。”上官云霓却忽然唤了林栀的名字,“我们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既然无从选择自己的命途,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她说的是林栀对凌骁的一片深情:“有朝一日,你一定会遇见一个与你温柔相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