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漫卷的天幕下,一望无际的烟雾缭绕着这片血流成河的大地,嘶吼之声石破天惊,珺绾在巨兽面前显得那样渺小。
凌骁听见珺绾惊叫,又见巴蛇只凭一颗落地的脑袋一跃而起,登时心中一紧,掐诀施法阻止巴蛇。
而巴蛇来势汹汹,那双血染的眼睛里散发着狠厉的寒芒,火麒麟高声嚎叫,将身子后退一步,巴蛇却仍然咬在了它的头部。
凌骁终于大惊失色,飞身在巴蛇脑袋上斩下数刀。
鲜血浸湿了凌骁紫色的华服,他目光中霍然溢出满满当当的杀意,如料峭寒风一般凛冽,而他的面目越发凌厉,双眼也染上了血。
珺绾第一次看见他真正入魔的样子,只见他那双透亮的眼睛里只剩下冷漠与残酷,麻木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情绪。
他目眦欲裂,手握着主宰笔在巴蛇的头颅上狠狠刺下,巴蛇大惊,一颗分了家的脑袋疯狂地抖动着。
凌骁被巴蛇甩开,重重撞在宫殿前的玉柱上,柱子立时断成两截。
珺绾赶到凌骁身边时,凌骁正不知疼痛地吐了一口鲜血,旋即不死不休地朝巴蛇飞过去,目光凶残如刀。
“凌骁!”珺绾色变震恐,知道凌骁伤势不轻,急忙拦住凌骁。
然而凌骁已如一头困兽,眼睁睁地看着火麒麟为救他而满身伤痕,他岂能坐视不管?他狠狠推开珺绾,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而火麒麟见凌骁受伤,更是怒火冲天地按住巴蛇的脑袋,疯狂地撕咬焚烧,只是巴蛇委实顽强,火烧不动,更不惧那皮外之伤。
就在这时,不远处铺天盖地地卷来一阵阴煞之气,珺绾惶然,扭头看见一道颇为熟悉的巨大身影,笨拙地小跑着赶了过来。
来者正是擎天,擎天的体型和力度比起火麒麟和巴蛇都要大得多。
因此珺绾来不及好奇,便看见他嚣张地推开火麒麟,将挣扎不休巴蛇从地上提起来,两手拉住巴蛇的大口,狠狠一拉。
只听一声极度夸张的撕裂之声在耳畔如狂风呼啸,那巴蛇竟被擎天生生撕成两半!毫无东山再起的余地!
这鲜血淋淋的一幕,直叫珺绾一阵恶心,险些吐了出来。
擎天倒是对这情景见怪不怪,还嗅了嗅巴蛇的气味,想必是觉得不算美味,才放下那颗破碎的头颅摇了摇头。
珺绾顾不上擎天,连忙赶到凌骁身边,只见凌骁停在火麒麟身旁,红着一双眼睛仰望着遍体鳞伤的火麒麟。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情感,注视着火麒麟时有些讷然。
可是火麒麟却仍然深情地注视着他,口鼻之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是想说什么,却气息奄奄到难以吐露。
兽类向来都有灵性,火麒麟更不例外。它早已记住当日在烈日渊中,凌骁分明可以杀了它取内丹提升修为。
可是凌骁没有,他只是将它运往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让它如从前在烈日渊一样自在穿梭,有了他的庇护,再也无人会打扰它的生活。
他知道它喜欢的是这样的地方,还知道其实它也害怕孤独。
或许是为了还一份恩情,嗜血如狂的它只对他表现温顺,只对他毕恭毕敬,一向桀骜不驯的它只心甘情愿地守护着他。
然而大战终于结束,它很想如惯常一般低下头蹭一蹭他的衣袍,听他笑着夸它是个好家伙,但它做不到了。
它只是急促地喘息着,看着因为它而入魔的凌骁,眼里流下两滴巨大的泪水,砸在地上与鲜血混作一体。
巴蛇的利牙有剧毒,而且火麒麟已经流了太多鲜血,它终究等不到他带它去看一看圣极之境外的风景,没有机会了。
珺绾望见火麒麟落泪的那一刻,就连她也泫然欲泣,可想而知即便凌骁入了魔,也一定是心如刀割。
很快,火麒麟重重倒在凌骁身旁,震得这地上所有的残骸都晃了几晃。它发不出声音,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视线始终定格在凌骁的脸上,它到底想说什么呢?
珺绾不得而知,只是咬着下唇将眼泪忍回眼眶时,看见火麒麟的身子化作小小一粒内丹,飘到凌骁的手里。
兽类无言,只是即便要离开主人,也会将自己抽空,用尽自己最后一份力量帮助它最信赖的主人,让他好好活着。
那一刻,珺绾忍不住泪如决堤,却看见凌骁在握住火麒麟内丹的那一瞬,神情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嘴唇微张。
珺绾连忙扶住他的身子,他却直直地倒下。
他呆呆地注视着珺绾忧心忡忡的脸,抬起手掠过珺绾的眉心,嗓音沙哑地喊她:“阿晚,阿晚……”
珺绾回应他时,他已握着火麒麟血红的内丹沉沉睡去。
将昏迷的凌骁安置在寝宫里之后,珺绾才看见姗姗来迟的莫书,又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擎天,恍然大悟。
“你现在还来做什么?凶兽都死光了!”珺绾瞪了莫书一眼,又无精打采地对着他埋怨了一句。
莫书眉毛一颤:“我不是让擎天来帮你们了吗?”
一旁的擎天委屈地嘀咕道:“是你逼我来的!我并不想来!”
莫书白了擎天一眼,甩甩手打发擎天离开:“这里没你小子的事了,不想待在这儿就赶紧滚蛋!”
擎天自然不愿意了:“你这上神过河拆桥!请我来的时候分明答应过要将当日在沼泽地里夺走的宝物还给我的!”
莫书冷哼一声:“你这傻大个要了那些宝物也没用!”
擎天眼里才带了几分怒气,便被莫书瞪了回去:“别想反抗啊!你这个块头要对付对付巨兽还可以,想跟我斗,我绕不死你!”
莫书所说言的力量之分,也正是凌骁以火麒麟拖延魔兽的原因。
众神魔若要对付巨兽虽然可以快速突破重围,可是若是没有火麒麟将所有受过魔咒的凶兽杀死,即便凌骁等人能够摆脱巨兽,魔邑的黎民百姓照样会遭殃,被魔兽赶尽杀绝。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有巴蛇出现,入魔的凶兽数量庞大,火麒麟才会体力不支,败在巴蛇手中。
珺绾叹了一口气,转眼向寝宫中看了一眼,凌骁仍在睡梦之中。
想必他在梦中仍在挣扎和割舍,在与火麒麟依依惜别,他定是悔恨交加,懊恼自己太过轻敌而害了火麒麟。
可是结局如斯,珺绾同样心如刀绞,却也知道自己的痛不及凌骁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