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自顾自地把头靠在珺绾肩上,闭了一会儿眼睛,似乎觉得不适,又将珺绾按倒在席间,平平躺下。
珺绾有些惊慌,尚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腹部却已被轻轻压着,正是凌骁的后脑勺覆在上面。
“你起来。”珺绾咬牙,却又不敢乱动。
岂料凌骁充耳不闻,很快珺绾听见他轻微的鼻息声,想必他已经睡着了,珺绾想了想,终究没去吵他。
不过珺绾百思不得其解,像凌骁这样四面受敌的男人难道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吗?为何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还睡得如此酣畅?
她又如何会知晓,凌骁为了她失眠数日,唯有此刻才真正睡下。
窗外送来几丝凉气,有细雨从窗缝之间漏进屋里,珺绾本想关上窗户,却无意间瞥见街头站着数名身穿蓑衣的男人。
这些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单单紧盯着君如客栈,可想而知这些人的目标是凌骁,而他竟还一无所知睡得陶醉!
于是珺绾伸手推了推他:“你被人跟踪了,还是那些是你的人?”
凌骁睡眼朦胧,语气慵懒:“我独自出宫,若是要带人手前来还乔装打扮做什么?”他早已察觉,那是上官云霓派来跟着他的。
珺绾下了定论:“那你被跟踪了,赶紧想办法回宫去吧!”
“不用管他们。”凌骁侧了个身,却拉动了后背的伤口,于是条件反射似的弹起身来,一手按着伤口,面露痛意。
珺绾想起他不久前才受过伤,洪荒兽的爪子陷得那样深,想必这伤仍然未能痊愈,珺绾不禁有些内疚。
他毕竟是为了救她,才会失手被洪荒兽所伤,虽然当时若是他不出手,珺绾也根本不会有事。
不过珺绾还是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你的伤还没好?”
却见凌骁立刻舒展眉目,眼角渗出促狭之意:“你表面上抗拒我,却还记得我背上有伤,还会关心我。”
珺绾这才发觉自己实在太嫩。凌骁这个人,即便中了狼牙毒都一声不吭,如今几道已经处理过的伤疤,又如何牵动得了他的软弱之处!
“我只是恩怨分明,你这伤是为了多管我的闲事所以落下的,对你关怀两句不足为奇。”珺绾坐好,向窗外瞄了一眼。
凌骁靠坐在珺绾身旁,忽然低声说:“我们走!”
说着把珺绾拉了起来。珺绾一脸茫然,甩着手问他:“你要走可以,拉着我跟你走是什么缘故?”
凌骁紧紧抓着珺绾的手腕:“我想四处看看,你陪我。”
“你都被人跟踪了还想四处看看!”珺绾终于甩开他,“要走自己走,我还得留在客栈里干活呢!”
“你如此懒惰,还是不要留下来烦恼你们掌柜的吧!”凌骁面对珺绾,目光揶揄。
珺绾有些理亏:“可是你已经被人跟踪至此,我可不想陪你一路被人盯着,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你自己想个办法甩了这些人!”
“你去找你们掌柜的借一件衣裳,自己再打扮成一个小伙计,不就没人认得出我们了吗?”凌骁云淡风轻道。
珺绾却对着他一记眼风扫过去:“恕我直言,你想装作是我们掌柜的,那可是有难度的。”
莫书腰缠万贯,走起路来极像当年谢晚初遇的沈韶轩。那时沈韶轩少不更事,成天流连烟花之地,花钱大手大脚。
如此欠揍的富态,一般人是难以模仿的,尤其是举止稳重的凌骁。
凌骁却不以为然,淡淡道:“你去借来就是了。”
待珺绾打办成一名布衣小厮,凌骁穿上了莫书雍容华贵的衣裳,撑着伞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时,那几名蓑衣男子竟无动于衷。
而珺绾偷偷注视着走在身边的凌骁,心绪一层层荡漾开来,今日的他,仿佛就是落入熔岩海之前的沈公子,从未改变过。
出门后,珺绾顿住脚步:“我已经帮你甩了这些人,你自己回去吧!今后没事不要胡乱出宫,有事也不要!”
凌骁却眼疾手快地抓着她的胳膊,立时流露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单纯笑容:“这里只有一把伞,我们不宜分道扬镳。”
“无妨,我淋着雨回去。”珺绾说着冲进雨中。
却被凌骁一把拉入怀里,他的声音很近,气丝吐在珺绾头顶:“你淋雨回去,我于心不忍,看着我独自回去,你也舍不得。”
珺绾仰天长啸:“我没有舍不得啊!”可是话还在心中,却被凌骁抢在前头说:“我长这么大,从未去酒肆里见识过,你看我多可怜。”
他一边说,嘴角一边向下弯曲,十足的一副惆怅之相!
“你别看我平日里要风得风,其实孤陋寡闻得很,你就带我去涨点儿见识,好不好?”他说得声情并茂,珺绾心里一软。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这个活祖宗!”珺绾无可奈何,只得重新站回他的伞下。
“这就对了,我总算是没有白白把你一个月的工钱都给莫书。”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珺绾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大骂莫书也真是财迷心窍!毫无操守!
凌骁张望着四周,面上流露喜色:“我还是第一次流连于魔邑街巷,虽然今日阴雨连绵,不过还算愉悦。”
珺绾白了他一眼,口无遮拦地说出一句话:“从前的你可是个日日夜夜流连于烟花巷陌的情场高手!”
本以为凌骁会心有介怀,谁知他竟炫耀道:“如今的我除了不曾流连于烟花之地以外,也是个当之无愧的情场高手嘛!”
“是是是!”珺绾甘拜下风。
凌骁又问:“既然从前的我那么混蛋,你为何爱我爱到发疯?”
珺绾想了想,郑重地告诉他:“因为从前的我,是个傻子。”
凌骁俊俏的脸于风云中凌乱……
到了酒肆以后,凌骁熟稔地找到众人饮酒对弈之处,欣喜若狂地下了几盘棋后,又辗转到赌场。
珺绾被他晾在一边,倒是显得无所适从。凌骁顶喜欢赌钱,原因是他运气极好,逢赌必赢,几局下来他已经赢了满满一袋银两。
望着他喜出望外得像个孩子,抛着钱袋走了过来,眼波流转,勾住珺绾的心神,他挑眉笑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