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冷哼了一声,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吗?若是能上去,我何必在这里陪你?我很忙的!”
珺绾哆嗦了一下,讶然道:“是你自己说的,这片湖泊出自于你之笔,既然是你画的,为什么你还没有办法能出去?”
凌骁神色郁郁,低声道:“这化孽图中的一切皆是我所开辟,可是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我只是开辟者,并非创造者,所以并不能完全掌控这里的任意一个生灵。”
“反而,我还将自己锁在了画中……”
他的语调中弥漫着浅浅的抑郁,素来倨傲的双眸也颇为黯然。
珺绾被这里的阴煞之气冻得瑟瑟发抖,他却说得越发投入:“不过这片湖的确是我进入化孽图之前画的,我画它是为了让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永远石沉大海,所以这片湖有进无出!”
“话说回来,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鲁莽的女子,你即便想要跳湖,为何不事先问一问这湖泊的来历?你当魔族是凡间吗?”
他出言诘责之际,略略垂眸瞧了珺绾一眼。
却见珺绾浑身颤抖,嗫嚅着嘴唇细声道:“兄台,你能不能先帮我暖暖身子,再慢慢指责我?”
凌骁面露狡黠,喉结上下动了动:“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本尊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乘人之危!”
珺绾思绪凌乱,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在脑子里撞得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思绪,珺绾斟酌再三,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凌骁瞳孔微张,有些吃惊:“你果真想好了?”
珺绾眼里有温热流淌,想了想,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凌骁眼皮一条,面上浮现一丝不耐:“你名叫珺绾,自称是我的未婚妻,除此之外,你还是谁?”
“我是阿晚,你叫我阿晚。”珺绾语气难得温柔。
凌骁愣怔片刻,深深地俯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珺绾回望着他,低声说:“不为什么,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此刻,你能不能做我的未婚夫?我一个人的。”
“如此意义何在?你应该知道,你想要的我注定给不了。”凌骁神情一冷,渐渐离珺绾远了一些。
水晶榻上的雾气蒸腾如丝,薄雾衬得凌骁的面目恍然失真,珺绾自己也在问自己,这样有什么意义?
若是终究不能离开这片湖泊,她或许可以自欺欺人地与他永远留在这里,可若是这样,她不知自己还能在这水底撑多长时间。
然而她很清楚,他如今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会就此被困在这座寒凉的冷宫里,一旦他离开了这里,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那么珺绾所做的这一切,又变回了一场毫不真切的梦。
珺绾已经思虑得面面俱到,可是开口时依然言不由衷:“我说只要你,哪怕只有这一刻,也是做到了。”
“最起码此时此刻,你是我一个人的。”
凌骁蹙额,片刻,他忽然揽住珺绾的肩,褪去她的最后一件里衣。
珺绾从未料到,她与她的沈公子真正行夫妻之实,会在这样的一座冷宫,荒无人烟,阴气沉沉。
她想过很多次,她与他的洞房里,要插满她和他亲手种的花,要摆放她亲自酿的酒,要温暖如春,惬意如水……
可是如今她蜷缩在心爱的男子怀中,打开眼帘时,发觉他正在静静注视着她,眸光如水,眼底却闪过一丝惶惑。
他的洁白里衣散发出浅浅的茉香,修长的手臂温柔地覆上珺绾的身躯。珺绾迷茫地望着他,却始终未能从他深潭般的眸中看出个所以。
此刻的他,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着她,如从前一般?
望着珺绾雪白的两颊略带绯红,凌骁紧了紧怀抱,他的语气有些涩然,却带着笑意:“倘若真的出不去,我便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珺绾身躯一震:“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头顶传来凌骁轻柔的嗓音:“我不骗你。”
那一刻,水晶榻间的雾气渐渐散开,珺绾将凌骁闭目的容颜瞧得刻骨铭心,仿佛真的有一把刀,将这一刻镌刻在她心里。
这样便足够了,珺绾明白,梦也该醒了。
她与凌骁各取所需,此刻的她已经突破了天族术法的最后一重,正是法术封顶之时。而凌骁终究证明了,他从不失手。
许久,珺绾缓缓起身,握了法诀凝聚天族咒语,于心间默默呼唤一个名字:“小兰。”
自当日珺绾进入化孽图中之时,便知化孽图开启之后,主宰笔从此被封印在圣极之境中,如此才造成了无人能进出化孽图的局面。
而珺绾在化孽图外割破了一道结界,主宰笔与之有所感应,所受的封印渐渐衰竭,才会有重回凌骁手中的机会。
珺绾果然将主宰笔召唤出来,凌骁见到悬浮水中的主宰笔之时,欢喜溢于言表,顺口喊了一句:“小兰……”
闻言,珺绾狐疑道:“据我所知,你在开启化孽图的那一刻,主宰笔便融于画中,目的是为了封锁圣极之境,令化孽图永恒。”
“既然你只用过它一次,怎么会知道它叫小兰?”
凌骁怔了怔:“他既被我所主宰,我当然知道它喜欢让别人如何称呼它。”说罢,他错开了目光。
珺绾眼里似有心事,却终是淡淡望着凌骁:“你我各取所需,我也只能帮你到此,如今主宰笔重新回到你手里,这片湖也困不住你了。”
话毕,珺绾背过身去。
沉默良久,凌骁忽然从身后抱住珺绾,他的下巴靠在珺绾肩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我永远留在这里,未尝不可。”
珺绾顿了顿,转过身来注视着他,倏然神色凄凄地冷笑起来:“凌骁,我曾痴心妄想过,但也并不天真。”
“你说,当日与上官云霓离开,是为了不让她树我为敌,这是假话吧?你吸走我的仙气,也是为了有充足的精力在水底周旋,这样才能想到办法重回皇城,你从来都没有打算过永远留在我身边。”
“只是你未曾想到,我会傻到心甘情愿如你所愿,对不对?”
凌骁眼底微不可见的一丝痴缠也终于散去,他笑了,如同那日在烈日渊中,他取笑上将军一般,那是刺眼的胜利微笑。
“真没想到,你如此聪明。”他幽幽地说,眼底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