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珺绾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窗外的蝉鸣从未停歇,珺绾挣扎许久,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对着明灵鉴施法:“琼华,你在吗?”
明灵鉴中传来细碎的声响,珺绾依稀可以想象出琼华坐在桌案边剥开葡萄皮,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又发生了什么?”隔了半天,琼华才声音含糊地答言,“莫不是,你堂堂天女失身给魔族那小子了?”
提及此时,珺绾脸上滚烫,她自然不会告诉琼华,琼华方才说的事情,差一点就真的发生了,只是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你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当然没有了!”
琼华仿佛有些失望:“这个凌骁也没什么能耐嘛!要换作是我,你早就跑不掉了!”
珺绾差点泣血身亡,痛心疾首地皱眉许久,话锋一转:“说的轻巧,难道说你已经把林云起给搞定了?”
那头的琼华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有!”
“你不会还把他扔在山洞里吧?别把他给饿死了!”珺绾道。
琼华语调漫不经心:“这倒没有,我下凡去看他了,答应一年见他一次,让他自己在青丘修炼。”
“遇到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师傅,林云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珺绾替林云起愤懑不平。
琼华不以为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我这是磨砺他奋发向上,你懂不懂啊?”
珺绾哼了一声:“对了,我这次找你是让你告诉他,我找到他姐姐林栀了,你让他不必担心。”
话毕,明灵鉴那头的琼华竟缄默了片刻。
珺绾有些诧异,不久后又听见琼华极为敷衍地答应:“知道了!”
然而只有琼华自己知道,她暂时是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林云起的,因为她担心一旦林云起知道真相,就再也不会期待每年见她的那一天。
隔了一会,琼华问道:“那你和凌骁如何了?何时回天宫?”
珺绾很是郁闷:“一时半会定是会不去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凌骁根本就是个禽兽!”
琼华却不以为然:“以前的凌骁不也是个禽兽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珺绾,当年在南诏国初见凌骁时,他率领魔族人马夺取南诏国的圣物,那时的他叱咤风云,也是诡计多端,咄咄逼人。
饶是如此,倒反而是珺绾忘了从前的他,其实他根本没变。
俄而,珺绾干巴巴地笑道:“这倒也是……对了,思悦和淮卿最近如何?不会还是成天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吧?”
提起这二人,琼华便觉得毛骨悚然:“与你想的完全相反,这两个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如今在外人面前总是相敬如宾!”
“这真是怪事一桩了!”珺绾咂舌惊叹。
琼华口中塞满了葡萄,口齿不清地说:“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终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这两人烦闷了,换个花样接着玩儿!”
这话叫珺绾听起来,总有些不对劲……
末了,珺绾又问她:“那我父君近来如何?应当暂时没有发现我离宫了吧?”
琼华吃得投入,不顾另一边的珺绾根本看不见她点头,道:“别提了,我觉得天帝身边没了你,简直是神清气爽,他根本都没去你宫中看过一眼,也未曾和别人提起过你这个不孝女!”
珺绾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于是把明灵鉴摔在榻上:“告辞!”
翌日,晨光熹微,有宫人驾着马车在殿外等候。珺绾身无长物,一身轻松地出门,只有上官云霓前来送行。
珺绾淡淡望着她,她亦是冷眼注目于珺绾。
两人都不喜欢装腔作势,于是互相冰冷相对。终是上官云霓先开了口:“珺绾姑娘,此次一别,我们便后会无期了。”
珺绾躬了躬身:“但愿如此,后会无期。”
说完,她匆匆上了马车。车夫用力一甩缰绳,拉着轿撵的马儿立刻朝着正前方驰骛,轿撵在路上轧出悠长的轨迹。
这一去,仿佛真的再也不会回头。
而珺绾,终归是掀开帘子回眸瞧了一眼,那恢宏的高台之上,并无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目送她远去。
此种结局并不令人失望,凌骁他自己也说过,他乃君王,是这画里一草一木,每个生命的主宰者,岂会为一人之情所羁绊?
细细想来,终究是珺绾拿不起也放不下。
她没有上官云霓的痴心坚韧,也没有林栀的爽朗果决,更加可悲的是,她竟试图锁住流逝的时光。
可是到头来,她换不回时光里的少年,也留不住旧日的美好回忆。
所有人都在追逐自己的希望,只有珺绾一人,画地为牢。
思绪断断续续,回过神来后,珺绾遽然发现,马车外除了聒噪的车轨之声,竟再无其它的声响。
若是赶往繁华魔邑,一路只会越发热闹,怎会如此萧条?
珺绾再次掀开帘子,仔细一瞧,脚下竟是一条黄沙漫天的大道。
道路两旁唯有枯藤老树,即便此刻朝阳新生,仍旧抹不去此处的死气沉沉,却是诡异阴沉得很!
珺绾忽然想起上官云霓的那句话,此次一别,后会无期。难不成,她居然要在暗处对珺绾下手?这倒不像珺绾认识里的她了。
踌躇片刻,珺绾故作好奇地向外头驱马的小厮问道:“这位小哥,我们这次是要去哪儿啊?”
那男人快马加鞭,匆匆忙忙地回答:“先去见护法大人!”
珺绾在脑海里寻找一圈,忽然眼底微亮,问道:“敢问,这位护法大人可是右护法魔无惧?”
那人笑声森然:“姑娘如何认得?”
珺绾当然认得!不日前魔无惧的兄弟才暗杀凌骁不成,被凌骁处死,如今魔无惧派人偷偷抓了珺绾,可想而知意图何在!
他定是偷鸡不成,所以气急败坏。本以为凌骁中了毒,也无生还的机会,却不曾想凌骁被人给救活了。
而作为凌骁救星的珺绾,理所应当变成了魔无惧的眼中钉。
只是珺绾有些不明白,既然凌骁都已经处死了上将军,为何不干脆把魔无惧也杀了,如此一来,看谁还敢作乱。
珺绾不知,风拓和魔无惧皆有叛乱之心,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并且两人水火不容。凌骁留着魔无惧,正是为了制衡风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