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珺绾看见天帝缓缓地转过头来,觑她一眼之后,淡淡道:“何事啊?吓为父一跳!”
珺绾暗自腹诽,看天帝的反应,分明是发了许久的呆才回过神来。
埋怨片刻,珺绾道:“没什么事,我来看看父君。”
天帝嘴角略微抽搐,没好气道:“为父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你无故前来探望,定是非奸即盗!”
珺绾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父君,我这次没有闯祸。”
天帝更加不乐意了:“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花些功夫去追逐姻缘?你的当务之急正是如何把自己嫁出去,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做甚?”
珺绾离天帝近一些,微微仰头笑道:“那些男子哪里比得上父君啊?父君绝代风华,六界无人能比。”
“那倒是。”天帝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不过就算如此,为父也不能永远替你撑腰做主,你还是赶紧找个归宿,省得总是闯祸。”
听见天帝这么说,珺绾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不再对天帝负罪感极深,故而匆匆奉承了几句,便要走。
珺绾临走之前,天帝忽然掉转一个方向,叫了珺绾一声。
珺绾有些好奇地回过头,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于是转过身子毕恭毕敬地问:“父君,还有何吩咐?”
天帝踌躇片刻,嗓音温厚:“缘起缘灭不可强求,若是你实在无人敢娶,那便好生待在天宫吧!”
珺绾差点被天帝最后这句话给噎死,灰溜溜地跑了。
因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因天巫族回天宫不久,族中还有诸多事宜有待处理,而且少巫祝风尘仆仆,仍需修养些时日。
故珺绾在宫中等待,每时每刻都期待靠近九州大陆的那一瞬间。
偶尔有一次,珺绾走进了琼华藏酒的那间屋子里,放眼望去,整间屋子里都是大大小小的酒缸,堆得高高的。
珺绾百无聊赖,喊了淮卿和思悦前来取酒。
思悦喜欢品酒,尤其喜欢桃花酿。而淮卿喜欢饮酒,不论什么酒都喜欢。这次两人前来倒是破天荒地不曾骂骂咧咧,总算清净。
淮卿同思悦掐了诀施法,整屋子的桃花酿便从小到大,排列整齐地从珺绾宫里飘到如意宫去。
待整间屋子的酒被清空后,淮卿和思悦凑到珺绾身边答谢。
珺绾笑道:“要谢可别谢我,这些都是琼华酿的。”
淮卿哈哈大笑,又问珺绾:“老大,那少巫祝与你约定何时下凡?”
珺绾勾起唇畔,淡淡地笑着:“快了,到时候我若是一时半会真回不来,你们可要记住和我里应外合啊!别让天帝亲自去抓我!”
思悦理智地分析:“依我所见,天帝是不会轻易下凡找你的。你想啊,当初你失踪两百多年,他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珺绾认为的确有道理:“说的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所有酒缸皆运到如意宫中之后,淮卿对珺绾问:“对了老大,你若是顺利进入化孽图中,还能否随意穿梭六界?”
这个问题,珺绾倒是自己都没有考虑过,只是想来化孽图乃是沈韶轩所掌控着的神器,只要有他在,一切应该都不是什么问题。
遂珺绾挑眉:“应该没问题,只要韶轩在就好。”
淮卿又问:“老大,如今我们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珺绾欣慰地笑道:“在天宫好好各司其职,照顾好自己便是。”
一旁的思悦问道:“珺绾,若是你在化孽图中见到沈韶轩,你不打算将他带回天宫吗?还是就陪他待在画里?”
珺绾身躯一震,斟酌良久才说:“若是他愿意和我回来,我便回到天宫,若是他不愿意颠沛流离,我便陪着他。”
闻言,思悦忽然千头万绪,珺绾的话于她而言何尝没有共鸣!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男子,心里有些酸涩。
她与淮卿打打闹闹几百年,或许淮卿从来都没有将她真正摆在心里,她却无能为力而又留恋不舍地喜欢了他很多年。
无能为力在她全然无力左右淮卿逗留在谁的身边,留恋不舍又是因为她心里竟始终有他。
哪怕见过他变成一匹白马的模样,哪怕知道他一颗心不愿安定。
光阴弹指间,很快珺绾便带着天巫族少巫祝偷偷下凡了,天巫族在天宫战功赫赫,因此少巫祝可自由上天入地。
珺绾同少巫祝踩着一片浮云,穿过一望无际的苍茫暮色,一寸一寸地靠近那片消失了的国度。前方,有五彩斑斓的流光。
九州大陆就在脚下,珺绾默默吸了一口气,心绪荡漾。
“韶轩,我来找你了。”珺绾眼波流转,眺望着广袤无垠的大地。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恨不得自己能有上天遁地的本领,拨开一切阻隔在她与沈韶轩之间的障碍。
可是她终究需要等,等这道闪着七彩流光的结界裂开一个缺口。
天巫族以破阵奇术闻名于六界,天巫族历任大巫祝都是族中天赋最高法术最强的人,也总是被天帝任命,去破坏敌方的阵法结界。
少巫祝乃是大巫祝的独女,她年纪轻轻便有颇多作战经验,为人亦是稳重温柔,一看便知她是个可靠的女子。
珺绾和少巫祝停在九州大陆上横亘着的那道结界前,少巫祝二话不说,以手试探结界的属性与威力。
只见她收手时,脸色有些发白。但她并未言语,只是细长的手指在心口交替,十指如蜻蜓一般灵活跳跃。
她的指缝间散发出莹润幽光,那些柔柔的光线逐渐连成一片,慢慢化作一把钥匙,蓦地在流光闪烁的结界上一划。
一阵耀眼白光从地底升起,瞬间如极光将朦胧雾霭驱散,不一会儿,那钥匙底端拉扯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很是刺耳。
响声熄灭后,那把由天巫族秘术炼化而成的钥匙落在珺绾脚下。
珺绾屏息凝神,却并未看见结界上如期待中那样裂开缝隙。
只听一旁的少巫祝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我所料,化孽图虽是六界中的神物,但是由化孽图中衍生的一切却并不归属六界。”
“天女,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了。”
珺绾俯身捡起那把钥匙,极力掩盖笑容背后的失落:“没关系。”
可是她的心里仍旧落空,难道韶轩真的怨我恨我,再也不想见我了吗?她这般想着,心在滴血。
就在此时,珺绾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名字:“小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