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宫之前,珺绾还向司命星君问起过江左界的消息。与欧阳若愚和唐楚妍相别多年,其实她早就想问一问有关江左界的事。
司命星君甚是渊博,对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得十分透彻。
他对珺绾说:“江左界的人实则是驻守在凡间的神族,原先同神族一样,人人精通法术,后来长期演变,江左界中的族人便多数与凡人无异,唯有少部分人仍然精通术法。”
“这些人便是江左界的祭司,世世代代守护一件神器。”
“可是生死扇?”珺绾脱口问出。
“正是。”司命星君缓缓道,“生死扇中记载的大多是天地之间的秘术,还有许多六界之中不可为人而知的机密。”
“这些机密,很多都与六界稳定息息相关,若是其中机密被守护者泄露,那么六界恐有大乱。”
“所以守护这门神器的人,历来都是心智至坚至纯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窥探天机之后,仍然不乱分寸,宠辱不惊。”
珺绾听后,有些好奇:“既是艰难的守护着世间所有最阴暗的秘密,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生死扇?”
司命星君一脸坦然,这也难怪。他阅览众生命格无数,早已对生死一事,命中之劫大彻大悟。
故而他说起这些话时,脸上波澜不惊:“这些人妄图得到生死扇,并非为了守护它,而是想从扇中窥探到自己的天命,或是利用扇中某一个秘术,永远改写自己的人生。”
珺绾为之一震:“可是每个人的命格不是早已注定了的吗?”
司命星君点头:“所以任何一个试图以生死扇中记载的秘术改变自己命格的人,都将万劫不复。”
珺绾心里一紧,原来生死扇中竟有如此严肃的一层秘密,可惜世上众人盲目追名逐利,却不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
许多辉煌的背后,不知暗藏多少鲜血淋淋的疮疤。
珺绾想到了欧阳若愚,或许他就是这个充满喧嚣的尘世间,少有的心如止水,经得住名与利的侵蚀的人。
那日珺绾回宫,门前的琼花铺满台阶。
虽然白玉铺成的台阶上总是氤氲着一层飘渺的仙雾,但珺绾仍然透过雾色,看见了大片凋零的花瓣,那色彩艳丽又惨然。
珺绾弯腰拾起一片落花,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忽然吹来一阵清风,珺绾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上的花瓣,手心里便空无一物了。只是想来,其实所有的花瓣,似乎都是一个模样。
珺绾渐渐有些困了,回到寝宫里睡了一觉。
进入梦境之前,她想起了司命星君对她说过的话。
若是想要知道沈韶轩如今身在何方,是毫发无损还是化作一缕魂魄,全看珺绾与沈韶轩的默契如何。
珺绾相信她与沈韶轩之间的默契,于是果然,她在梦中看见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穿着初次相见时身着的紫色锦衣。
他穿越人山人海,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回眸注视着珺绾的眼睛。
他的眼眸依旧如明亮的星辰,微笑时眼里散发出春日的气息,可是他的面容有些疲倦,庆幸他还认得出珺绾。
长久相望以后,他蓦然开口:“阿晚,我在等你。”
珺绾愣怔,正是欲语泪先流。两人之间不断有行人经过,她隔着中间的人问他:“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可是韶轩,这是哪里?”
穿梭而过的人越来越多,远处陡然绽放出五彩的烟花,如彩云一般点缀漆黑的夜幕。与此同时,众人欢呼。
人来人往之中,珺绾眼前的沈韶轩变得越来越模糊。
珺绾担心就此与沈韶轩失散,于是伸出一只手,黑夜里果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曾在一刻回应了她,熟悉的触感令人泪眼潸然。
可是很快,珺绾的手便垂了下来,约莫是人群挤开了她和沈韶轩,又或许是沈韶轩扭头,从此湮灭在这个深夜里。
珺绾彷徨许久,忽然听见喧闹之中传来一个极为清晰的声音,那是沈韶轩的声音,他幽幽道出两个字:“谢国。”
话音刚落,珺绾从睡梦中醒来,口中呢喃:“谢国。”
于是珺绾打算私自下凡,再去一趟谢国。不过私自下凡这样的大事,总是少不了琼华来帮忙的。
只可惜琼华始终不在状态上,至今仍然躲在宫中不肯见人。
庆幸司命星君煞是疼爱这仅有的一个妹妹,十分担忧她因为嫁不出去而终于产生了自怨自艾的心态。
故而,司命星君主动上门寻找珺绾,劳烦珺绾帮忙去开导琼华。
珺绾欣然前往。
琼华将宫门紧紧关上,任凭司命星君在外头好言相劝,她就是一言不发,也不肯把门打开,屋里甚至没有任何动静。
司命星君倒也是个好脾气,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保持风度,叩门的动作不紧不慢,声音温柔和煦。
他忧心忡忡地问:“华妹,是不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大哥,大哥这就去帮你讨回公道!”
珺绾摇着头暗叹司命星君是个老实人,就琼华这样的脾气,若是真的受了委屈,还需要别人帮她讨回公道吗?
屋里迟迟没有回音,司命星君又一次叩响房门三下:“华妹,听大哥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先出门透透气,别闷坏了自己,啊!”
这时,门内终于响起一道懒懒的声音:“大哥,你烦不烦啊?今日没有公务在身吗?为何清闲到要来骚扰我?”
闻言,司命星君脸上竟还漾出欣慰的笑容:“公务哪儿有你这个妹妹重要?我看你好久都没出门走动了,担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特来开解你的。”
“姻缘之事自有天定,目下你也不必气馁,终归会嫁出去的!”司命星君还补充了这一句。
原本琼华是不想作答的,只是这一次实在忍无可忍,回击道:“大哥你好意思说我吗?你自己至今还不是光棍一条?”
司命星君下意识瞧了珺绾一眼,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
珺绾对他笑笑,悄声道:“司命星君,看我的。”
话毕,珺绾一脚踹开琼华的房门,只见琼华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一手抓着一串葡萄,一手握着荷月宝镜。
见珺绾夺门而入,琼华当即从榻上跳了起来,脸上白了又红。